8.瑞莎借緋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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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現在開心了。

因高嶽方纔的質疑,都被他給駁倒了,高嶽甚至伏在席上啞口無言。

至於奉天城的這個讖言,就讓它成為個不鹹不淡的笑話罷,反正朕營修下奉天,將來時機成熟後進討西蕃光複河隴時也能用到。

於是皇帝下令,賞錢給桑道茂。

而後風雨停止,皇帝車駕離去,麟德殿廡廊下霍忠唐捧著個木函,立在高嶽前。

“七郎,這裡是何物?”高嶽問到。

霍忠唐笑眯眯地,說三兄啊,這裡麵是陛下給你的緋衣。

“可我的緋衣已交還了啊!”

“唉,那件交還就算了,這件不同。”說著霍忠唐打開木函,高嶽往裡麵一瞧,這緋衣上有繡著植物枝葉圖案,“這叫瑞莎,陛下剛剛下令於文武官員裡紫、緋朝服上加的,這不,頭一批就賜借給三兄你嘍——聖主啊,對三兄你可真的是眷顧甚隆啊!來來來,就讓七郎為你穿上。”

嗯,這李適看不出來,還是個服裝設計師呢......

霍忠唐邊為高嶽穿緋衣,還邊說道:“我們這群刑餘之人,在宮中見得人和事多啦,多少士子獲得告身後,為官三十載,還是身碧綠衣衫,所謂‘青衣白首’是也,能讓這官服變個顏色,是多少人這輩子苦苦求不來的。三兄你這才入仕幾年啊,聖主都賜你緋衣銀魚了,以後可就不能再喚你高侍禦,而應叫虞部高外郎。”

接著,看四下地無人,霍忠唐就附在高嶽耳朵上,悄悄說到:“唐安公主在東內苑毬場等著你。”

等著我乾什麼?還不是要索《阿陽侯恩仇記》第三編。

唉,現在寫這書,我是再不能在市井裡賣錢,全成了這公主的特供版了。

萬惡的封建官場,活生生消磨扼殺了我這位寫傳奇長編的人才。

東內苑,位於大明宮夾城之中,其南正和十王宅、大安國寺東隅相連。

雖然方纔有風有雨,也有雷電交加,可雨落得其實並不大,待到烏雲散去,秋季碧空如洗,遠遠的數處叢林間的內苑毬場上,是輕塵不浮——高嶽有霍忠唐相伴,自夾城小門而入,便望見唐安公主,正與另外名宮裝少女,夾在群牽犬架鷂的五坊黃衫小兒間,各乘匹回紇駿馬,其中唐安公主顧盼著,彷彿專等著自己的到來。

而後確認來者是高嶽,並且還穿著件父親剛剛賜予他的緋色瑞莎官服後,唐安唇角翹起,將馬鞭插在束腰當中,便舉高把紅梢小角弓,縱馬拈羽,一箭飛去。

“好!”五坊小兒們齊齊唱好。

箭射入到隻被小兒們放出的彩尾山雉背上,那山雉在地上翻滾了兩下,便斃命了。

“見過公主。”高嶽上前。

“高三,這身衣衫不錯。”唐安笑起來,接著把小角弓交到高嶽麵前,問他說“能射否?”

今日的唐安格外英姿颯爽,是羅衫玉帶,髮髻斜插銀篦,揹負箭囊。

這時唐安旁邊的那少女也笑起來,“阿姊,你口中的高三怎麼看也是個文士,怕是射垛的箭,不是去身三十步,就是離標三十步,還是莫要為難為好。”

唐安便把手伸向那少女,向高嶽介紹說“高三你的阿陽侯記犯諱了知道不知道,這位是我親阿妹,受封的正是義陽公主。”

什麼!這宮中真的有義陽公主?

“高嶽有罪,此長編是特供於公主的,如觸犯義陽公主名諱,請容刪改。”

“算啦算啦。”義陽公主擺著手,倒是非常豁達。

“射中另外隻山雉,便饒你。”可唐安卻不依,不過語氣裡帶著些撒嬌。

旁邊的五坊小兒們都鬨笑起來,準備看這位文士的笑話。

可高嶽徑自接過唐安的小角弓,輕輕一轉,隨後抽出唐安囊中的一支白翎箭來,左臂握弝,右臂鉤弦,嗡的聲,發矢如電。

“哇!”五坊小兒的鬨笑全變為了訝歎。

這高學士的箭直飛四十多步開外,另外隻山雉還未來及振翅,就中箭墜亡於地。

他們還不清楚,這位高學士在邊地呆的時間裡,一直和軍卒們在研習射藝。

“好彩,好彩。”義陽公主不由得也唱好起來。

隨後高嶽將角弓奉還,並把隨身帶著的卷軸也一併捧上,“請公主笑納。”

“嗯!”唐安很開心,內心更認同高嶽,隨後指南麵宮苑的一處醒目的樓宇,“彼處本為十王宅涼王府睦親樓,現在為本主的居閣。”

義陽瞪著眼睛,看著唐安,心想這是怎麼了?堂堂公主怎麼可以將自己居閣介紹給外朝官員,就在東內苑私下見見得了,若是傳到陛下的耳朵裡,那還得了!

更何況,阿姊當郡主時還曾要降嫁給這高三,可聽說這高三根本不接受,溜去和昇平坊崔家第五小娘子婚合。唉,阿姊啊,你可長點心好不好,難不成你還想邀這高嶽登你的樓?

果然,聽到唐安這話後,這高嶽明顯是副“冷處理”的表情,根本不回答什麼,便說時候不早,高嶽已奉長編給公主,可以告辭。

見高嶽離去的身影,義陽見到唐安是目不轉睛,側顏還帶著絲怨恨。

結果於小門外,高嶽見另外群黃衫小兒吆喝著,皆手持梃杖,擁著抬簷子,奔著東內苑而來。

交錯間,簷子的帷幕晃動,高嶽不經意間,看到內裡坐著位白皙豐美的熟貴婦,風韻猶存的眼波,也對著自己望下,還稍稍逗留些時刻。

這時俯身行禮的霍忠唐,牽著高嶽的衣袖,低聲告誡道:“高外郎你快走吧......彆被這延光公主看中了......”

接著走在長長的城牆下,“延光公主?”高嶽詢問霍忠唐。

“對啊,這位是睿文聖武皇帝(代宗)的皇妹,先嫁前殿中丞裴徽(為楊玉環三姐虢國夫人之子,在馬嵬之變裡被殺),後嫁前太仆卿蘭陵蕭升,現在夫君已亡——延光公主雖守寡居宅,但因她女兒現在是太子妃(太子李誦妻子),故而可自由往來宮禁間——唉,我說的太多,總之高外郎你可千萬小心。”

“小心什麼?”

“三兄你又裝傻,莫要在我這刑餘之人前貧相了。”

看來霍忠唐的意思是,這延光公主雖然二嫁,年齡也有四十路,但卻頗有盛唐公主的餘風,怕是從來不甘寂寞,廣招裙下之臣。

而延光公主來,正是來找唐安、義陽玩耍的。

她即是皇帝李適的姑母,也是李適的親家母(呃,李唐之風)。

三人便在涼王府睦親樓閣中,玩投壺之戲。

“唐安啊,那高三我見到了,穿著身瑞莎緋衣,倒真的是一表人才。”還冇玩幾手,延光公主就對高嶽讚不絕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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