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忽有貶謫事

一秒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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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婦人收了書儀,歡天喜地的去了。

下麵來的是勝業坊茶肆的老闆,他希望高嶽幫他寫封討債的書儀,高嶽便又蘸墨提筆,宛轉側臥,寫到:

“某某乙:

課稅之明,有司逼迫,家無貯存,乏鬥備充,忙忙之誠,文不能述。足下先有所欠,都不合言,以此催驅,方纔谘白,下流處置,濟此懸絕,伏垂照察,至勿推延。他時所需,不敢違命。

謹伏。”

老闆接下書儀,遞來兩小甌上好的茶餅給高嶽收下,連說這下好了這下好了,下午我就去索要對方欠我的五鬥麥子。

結果老闆剛剛走出寫經坊,就聽到外麵有人喊了他聲,“索債啊,要不要我們隨你去索,保管索到,抽取些傭費就成。”

高嶽聽這聲音,隔著抄經台望去,果然是郭小鳳手下那群惡少年,正纏著茶肆老闆,要幫他索債呢!

“不敢煩勞,都是朋友間的小往來,就是幾鬥麥子的事。”老闆急忙笑著解釋道。

接著那群惡少年袒胸露腹,帶著滿身酒氣,醉醺醺地闖到寫經坊來,帶頭的嚷道,“聽說這裡有免費寫書儀的,快給我們小鳳哥寫封提親的書儀,喔!”接下來便是聲震耳欲聾的酒嗝。

“三娘,你去應付下。我自有處斷。”高嶽蹲伏在抄經書案下,對冉三娘說到。

待到冉三娘周旋完,那群惡少年離去後,高嶽才知道:原來那郭鍛因捕殺元載幼子元季能的“苦勞”,已被提拔到萬年縣當兵曹尉了,而郭小鳳也使了錢,馬上要去朔方軍那裡當名虞侯,畢竟他父親和汾陽王有那麼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親戚關係。

於是郭小鳳覺得自己事業有成,但還未成家,所以就來這裡要寫封書儀,說是提親,實則是要逼迫平康坊的宋住住嫁給自己,名正言順奪她的本元。

“這樣說來,這本元好像是......”高嶽這才摸著下頷,恍然大悟,但他很快又警醒自己,連說不不不,宋住住和那個蔡佛奴纔是兩情相悅的,不能讓郭小鳳這狗賊得逞。

之前冉三娘欺騙那群惡少年說,提親書儀必須要選擇吉日,請七天後再來。

高嶽便想,這七天後一定要幫幫蔡佛奴,但是以什麼點子呢?

正在思索時,旁邊突然傳來清脆悅耳的聲音,“高郎君。”

高嶽猛然抬頭,居然又是芝蕙女扮男裝,一副小廝模樣,站在自己麵前,看起來十分焦急匆忙。

“怎麼了?”

“請在後院與郎君說。”

在寫經坊後院的大榆樹下,芝蕙貼近了高嶽,低聲切切說,“紅芍小亭的鍊師有急話要遞給郎君——現在郎君即刻離開這勝業坊,急速前往小海池處,去櫃坊那裡取出錢來,越多越好,並雇一匹上好的馬、一輛簷子,然後去萬年縣的道政坊接個人,再直出去萬年縣東北三十裡處的灞橋驛,到了那裡你找個叫呂華的,他是灞橋驛的驛長,然後他會幫郎君安排好所有的!”

說完,還冇等高嶽丈二和尚摸著頭腦,芝蕙便從隨身揹負的細竹書笥裡,抽出一卷軸子,對高嶽補充道,“這軸畫郎君帶在身上,是最重要的信憑,萬望保管好,去了灞橋驛便什麼都知道了,小婢隨您到道政坊,出城後便隻能看郎君的了。不過鍊師交待了,郎君的榮華富貴、快馬一鞭,就看此日了!”

高嶽稀裡糊塗,接過了那軸畫裝好,背起了書笥,接著就跟芝蕙飛奔出去了。

吳綵鸞去勝業寺抄佛經了,大概不到入夜回不來。

他倆先是趕到西市小海池,取出二百貫錢來,用箱篋裝著,放在雇傭的車上,並雇了匹棗紅色的馬來,接著又折返往東,氣喘籲籲地跑到了道政坊的坊門前。

這時已是日暮時分了,“郎君在此稍候。”說完芝蕙穿著少年小廝的衣衫,卻以標準的少女姿態往坊裡的宅院跑去。

高嶽則立在坊牆外的馬車邊,與暮鼓聲裡焦灼地等待,他到現在還不清楚薛瑤英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一會兒人聲喧嘩,但見群仆役扶著名頭遮麵紗的貴婦,急匆匆走了出來,芝蕙悄悄跟在其後。

“楊郎,楊郎現在何處?”那貴婦一見馬車邊站著的是高嶽,便急忙問她丈夫的下落。

“貶謫的敕書今天就下來,主人接到後,即被逼著去都亭驛上路,然後到了灞橋,幸虧當地驛長上報說缺馬不能成行,拖延了時間,不然連來通報主母您的機會都冇有。”一名年長的仆役對那貴婦流淚解釋到。

“不行,楊郎走得如此匆忙,家中財物都冇有攜帶啊!”那貴婦又頓足哭喊到。

“你倒是快上車啊?”高嶽也滿麵焦急,心想“難不成還要收拾細軟首飾?”

“夫人來不及了,一切有這位高郎君主持,請快上車。”芝蕙上前勸說,“家中的財物夫人根本無法帶走,馬上京兆府的人可能就要來抄檢了,那時夫人便無法伴行。”

貴婦這時才恍然大悟,便走到車前,向高嶽道了個萬福,接著上車取下垂簾。

高嶽則在眾奴仆幫助下翻身上馬,接著那年長奴仆牽著,一馬一車,頭也不回地出了萬年縣。

出城時天色已黑,僅有兩名仆人跟隨,那年長的在前麵牽馬舉著火把,還有位則伴行在那貴婦的滾滾車輪旁,高嶽在顛簸的馬背上,透著搖曳的火光,隻能看到大道兩邊,都是黑漆漆的樹林和田野。

那貴婦問到,“楊郎被貶得如此急,可知要去何處?”

“據說是去道州!”那在馬前跑的老年仆人回答道。

咕咚聲,高嶽回頭,大約是那貴婦聽到這個噩耗,直接昏過去了。

道州,和後世大文豪柳宗元被貶的永州距離不遠,在當時的唐人眼中都是偏遠莽荒、瘴癘橫行的地界,是專門安置被貶官員的。

大概兩個時辰後,即深夜時,他們一行跌跌撞撞,來到了灞橋驛。

灞橋驛是西都長安外首屈一指的大驛,故而在其驛站四周等於是形成個熱鬨的村鎮,還不用受長安城內宵禁的影響,此刻驛站四周燭火仍如繁星般。

驛站門前,高嶽剛剛踩著馬鐙下了馬,就有位吏員上前對他行禮,自我介紹說是這裡的驛長呂華。

“那個,人和錢我都帶來了。”

呂華便拱手靠近高嶽,悄聲道,“人也好,錢也罷,請郎君入驛親自送到那人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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