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重建鎮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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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和兩稅法的推行有很大的關係。

兩稅法規定了各道和各州的稅額,但比較簡單粗暴,就是取大曆年間稅額最高的那年為基準。鹽利也一樣,既然劉晏輝煌巔峰是整個東南一年六百萬貫,那以後就是這個標準,唐政府是把六百萬貫配額給各個鹽鐵領域的場、院官吏,如杭州鹽場每年為三十六萬貫,蘇州鹽場則是每年一百零五萬貫,這便是場院官吏們的“鹽課”,是否能達成或超越這個定額,成為考課場院官吏的唯一標準。

既然如此,各場院為完成配給來的鹽利定額,當然要各顯神通了,這便是所謂的“爭課”。

但劉晏後,鹽課實則很難再達到六百萬貫。

為什麼?很簡單,錢荒是一個重要因素,而布帛的降價是另外個重要因素。

如今的皇帝即位後,唐帝國大部分地方都從戰爭創傷裡紛紛恢複,米糧連年豐稔,布帛織造也穩步回升,人戶數量同樣不斷孳生:米價越來越便宜,布帛也是一樣的。

這一兩年,江淮東南的布帛,一匹中等質量的,實際隻需一貫錢了。

可鹽商依舊按照昔日的“一匹布帛四貫錢”的價格從官府手中榷鹽,再加上虛估法的優惠,利用差價大肆獲利。

簡言之,鹽商賣出的布帛是一匹四貫(虛),交到朝廷手裡就原形畢露,是一匹一貫(實),一虛一實間,導致鹽利嚴重縮水。

那麼巡院和鹽場取消虛估法,要求實際市價來向鹽商賣鹽可以不可以呢?

答案是不可以,因為這樣會讓鹽商覺得無利可圖,一旦無利可圖,他們就不會再來榷鹽了,這樣官府的亭和場曬出再多的鹽也冇任何用處:鹽,隻有通過商人采購後再賣給百姓食用,才能產生利潤。

鹽商不來的話,對於鹽鐵官吏來說,便無法完成“鹽課”,那麼等待他們的非但不會是升官進爵,反倒會是來自朝廷的嚴厲責罰。

所以這時博弈的主動權,便不在官吏手裡,而轉而握在鹽商手裡。

最早鹽鐵機構想出的辦法,就是加榷價,皇帝在對河朔方鎮發動戰爭時,曾把鹽的榷價從每鬥一百一十文加到二百文,希望以此來搜刮更多利潤。

可現實狠狠打了他們的臉,鹽的榷價上漲,市價也必然會隨之上漲(漲為每鬥三百文乃至更高),總之負擔最終還是要轉嫁到百姓身上,然而神奇的是,鹽價在短期內暴漲後,很快就重新下降了:百姓在高物價前會自動降低**,這是古今不變的真理,百姓吃鹽“佛係”起來,要不菜飯吃得淡,要不索性買私鹽,鹽的價錢在觸碰到天花板後,隻能回落了下來。

這樣,鹽鐵機構還是完成不了“六百萬貫”的定額。

最後在包佶當汴東轉運使時,又想出個辦法來,這便是陸贄所說的,“以輕貨廣虛數”。包佶把鹽的榷價再漲到了一鬥三百五十文,但根本不可能賣出這些錢,這些數字不過是欺罔上級而已,以圖完成鹽課罷了。實際情況是,包佶和鹽商達成默契:鹽商除去布帛外,拿出更多的“輕貨”來榷鹽,也就是擺在皇帝麵前的玳瑁、漆器、瓷器等雜七雜八的玩意兒,在賬簿上把這些輕貨的價錢故意抬得高高的,直到拚湊夠六百萬貫的數目為止。

這便產生了高嶽口中的怪現象:鹽院榷價是每鬥三百五十文,可市麵上賣給百姓的價錢卻是每鬥二百文,可鹽商依舊賺得腸滿腦肥,因三百五十文大部分是用輕貨抵充的。

然後這些所謂的輕貨便用船隻,一路送到京城來。

其實輕貨哪裡值得錢,六百萬貫的鹽利,真正轉賣出去,實際所得往往不超過三百萬貫。

今年則更慘。

“平盧軍沿海也有鹽場,每年煮鹽一百五十萬石,據朝廷所得的訊息,李納和田緒指使本鎮商人,將富餘的鹽壓價,大肆賣入東南江淮之地,使得當地鹽價大降,鹽商們便要求各場院降低榷價,各場院為完成鹽課,不敢降低榷價,於是鹽商就暗中逼迫場院,用這種土絹充作‘輕貨’榷鹽。”這時高嶽舉著淮西土絹的碎片,說到“此土絹一匹怕是連五百文都不值,居然標了二貫二百文,欺罔陛下,使得鹽法敗壞如斯。”

“這土絹是淮西吳少誠讓蔡人織造出來的,尤其粗惡,本來朕還要拿來作為市馬錢支給回紇的,現在看來連回紇人都騙不過去。想必淮西鎮也和東南的那群鹽商有勾結,故意把這些土絹傾銷給他們來榷鹽。”皇帝接過高嶽的話頭,是大怒不已。

這就是李元平的詭計。

“朕平羌後,務要滅淮西!”皇帝的拳頭狠狠砸在長案上,那幾個玳瑁和漆器被震得亂晃,咕嚕嚕跌落到地板上。

“即便如此,鹽利在沿漕運轉輸到京師來時,又被各方鎮的埭塘勒索許多,更加減耗。”

“宣武等鎮都是一丘之貉,不想竇參差綱法遺毒至今!”皇帝是火上加油。

“陛下暫且息怒。”陸贄和賈耽還冇來得及說話,高嶽恨不得一個箭步上前,搶先給皇帝出謀劃策起來,“自從興元、鳳翔、西川、東川得陛下恩準推行經界法來,稅錢和斛鬥米所得大增,臣、韋皋、劉長卿(現在升格為巴夔觀察使)、謝法成(東川都知兵馬使,杜黃裳入朝為宰相後,為東川留後)願將今年多得的七十萬貫錢、九十萬石米進奉給朝廷,以充平羌軍用。”

聽到這話,皇帝感動到眼眶都在閃著淚花,一句“愛婿”差點脫口而出。

另外杜黃裳也上前建言:“興元和鳳翔棉織大興,如今我唐關西、關中、朔方各軍鎮和神策軍鎮,士卒衣賜大多改為棉布,對東南布帛需求已不如代宗朝那麼熾盛,故而劉晏曾經的虛估法,可以罷廢了。”

“不但要罷廢,還得革新鹽法和轉運法,不過這也是平羌後的事情,和平定淮西蔡州同步,諸卿可從長計較。”這次皇帝腦袋算得清醒,作出的決策也是合理的。

陸贄又補充說:“東南鹽法雖敗壞,可賦稅米糧依舊是朝廷倚重所在,臣建議將宣歙、浙西和浙東三觀察使再合併,重建鎮海軍牙旗,以故韓晉公之弟韓洄統之,以鎮海軍自東南震懾李納、劉士寧、吳少誠等宵小。”

“可!”皇帝這時已下定決心,馬上要和關東對抗,不然試問如今神州域中,究竟是何人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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