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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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雁州客套了幾句,便轉入正題,取出一片青中帶褐的樹皮放在沈鴻麵前,肅容道:“鴻宗主……”

沈鴻有傷在身,卻仍是笑得豪邁,說道:“雁州何必見外,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你是青鵬的義子,自然也是我的侄子,不如照舊叫我二叔。

當年沈青鵬收雁州為義子,然而三個弟弟卻隻當這野小子是個收來照料沈月檀的仆人,又唯恐他擔著義子的名分,要爭奪宗主的遺產,提防都來不及,何曾正眼瞧過他?“照舊”二字又從何說起?如今倒會示好,要離難宗的宗主叫他一聲二叔,沈雁州縱使當真敢叫,他還敢應不成?真真臉大如盆。

沈雁州內心鄙薄不已,麵上卻仍是溫和笑道:“還是鴻宗主寬宏大量。

隻是雁州當初負氣出走,卻累得青宗主唯一的兒子遭此不幸,問心有愧……不敢再以義子自居。

沈鴻見狀不便再堅持,便去接了那樹皮,仔細檢視,又湊近鼻端嗅了嗅,聞到一股和暖**,動容道:“這、這莫非是……絕跡已久的準提神木?在、在何處尋到的?”

沈雁州道:“正是我的部下在秘境邊緣搜尋時尋得之物。

隻是說來慚愧,我於此道也不過一知半解。

因香道式微,離難宗自上上代宗主開始,就不再收製香師了。

幸而青宗主深謀遠慮,將煉香居保留至今,是以纔想請香大師做個鑒定。

此事事關重大,還請鴻宗主切莫同他人提起。

沈鴻麵色變化不定,原先對那秘境中有三聖書現世一事尚有些疑慮,如今卻又篤信了幾分,不禁說道:“賢侄,這秘境……”

第15章逃難宗門領袖在照昆殿中商議正熱時,綠腰已經同白桑二人說完話,趁著無人時悄悄迴轉,對沈落蕊稟報道:“那二人……太過謹慎,套不出話來。

沈落蕊臉色相比前些時日來,已然好轉了大半。

隻是她無緣無故中毒以至於道力全消,如今又無緣無故痊癒,連最可信賴的醫師也查不出蛛絲馬跡,如今難免草木皆兵,脾氣愈發大了,如今聞言,麵容就是一沉。

綠腰察言觀色,小心翼翼道:“小姐,說不定……並非那兩個小子下的手?”

沈落蕊冷嗤一聲:“就你聰明不成?彆處我早就派人在查了。

綠腰麵露慚愧色,笑道:“是婢子糊塗了,婢子這等粗人都能想到的事,小姐怎會想不到?”她憂慮道:“如今敵在暗我在明,若是去了尋聖秘境……”

沈落蕊重重一拍扶手,怒道:“龍潭虎穴也要闖,本小姐怕他了不成?”

綠腰又轉了轉眼珠,低頭道:“既然這樣,小姐何妨將沈月檀、白桑一道帶上?隨意尋個藉口就是了,如今秘境名額都掌握在宗主手中,小姐開口討人,沈翎一家還能拒絕你不成?到了秘境步步艱險,婢子賣個人情給他二人,再套話就更容易些。

若再行不通……天高地遠的,也不必如眼下這般處處掣肘,儘管用刑迫其開口就是了。

沈落蕊神情毫無起伏,一雙黑眼珠幽深如古井,冷幽幽落在綠腰身上,突然輕輕笑起來,“綠腰,誰借你的膽子,當麵就敢算計我?”

綠腰大駭,隻覺後背森寒,立時撲通跪了下來,連連叩頭道:“婢子不敢!婢子對小姐忠心耿耿,絕不敢有二心!”

沈落蕊緩緩打開手邊的純銀小鼎,自其中取出一顆漆黑的丸藥,放進口中服下,頓時滿室瀰漫著濃烈苦而腥的滋味,催人慾嘔,房中侍女都被熏得臉色慘白,沈落蕊卻仍是麵不改色,服藥後喝完滿滿一盞冷茶,這才道:“二心?叛我之人,必定受儘斷罪堂八土八種刑罰而死,諒你也不敢。

綠腰這才鬆口氣,卻已然嚇得全身癱軟、跪在沈落蕊跟前瑟瑟發抖,連說話都帶了哭音:“多謝小姐明鑒,婢子一家父母弟妹都為宗門效命,世代忠心、神佛可鑒。

婢子生死都是小姐的人,若是小姐有所懷疑,婢子願剖出心肝、脈輪,都呈給小姐檢視!”

她愈發委屈焦急,又唯恐吵鬨了沈落蕊,隻咬著嘴唇壓抑哭聲,沈落蕊見了,冰寒的臉色到底漸漸散開了些,語調也放柔了些:“行了,我取了你的心肝脈輪又有何用?忒膽小了些。

綠腰,我自然知曉你冇有二心,隻是你先前所說,就果真未曾藏有半點私心?”

綠腰愣了愣,這次卻連哭也不敢哭了,隻深深俯下身去,以額頭貼著冰冷僵硬的石頭地板,顫聲道:“婢子、婢子該死。

婢子聽聞那秘境有無數機緣神藥,婢子的幼弟在宗門修行,他資質愚鈍,修行艱難,若是能有一二神藥相助,也能輕鬆些。

是以婢子一時動了貪念,變著法子想哄小姐帶婢子去……小姐、小姐,婢子知錯了。

沈落蕊嘆道:“綠腰,你跟了我八年了,兢兢業業,我都看在眼裡。

你若對那

聖秘境有意,儘管同我開口就是,何必搞這些上不得檯麵的手段。

綠腰赧然得麵紅耳赤,愈發羞愧磕頭,“是……是婢子糊塗了。

沈落蕊垂目,打量那婢女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瑟縮成一團,愈發瞧不上眼,好在辦事還算利索,如今留著也有用……一念至此,沈落蕊才道:“何須進秘境,將那二人帶出問道宗就逼問清楚、處置了吧。

綠腰忙道:“是、是!”

她伺候完沈落蕊,這纔回了自家的住處。

同屋的丫頭不知去了哪裡,綠腰警惕往外看看,這才關上房門,對著銅鏡照了照,先前磕頭時全不留力,如今額角一片青紫。

她取了藥膏揉散淤血,望著鏡子裡黝黑難測的眼神,突然輕輕哼笑出聲來,“你又能囂張到幾時呢?”

照昆殿中,沈雁州正同沈鴻、香大師客客氣氣告辭,香大師道:“待我將煉香居事務交代清楚,就來拜見雁宗主。

沈雁州又客氣了幾句,這才領著部屬走了。

沈鴻使了個眼色,候在身旁的侍從捧著數個托盤上前來,托盤中各放著一件盔甲、一柄玉稱、一套藥杵、土餘個藥瓶、更有成堆的符籙玉符,件件流光溢彩,華美耀目,品階都是極上之選。

沈鴻道:“香大師此去,是我宗門之福,小小一點心意,請香大師切勿推辭。

煉香居收入微薄,製香師個個都是窮鬼,香大師自然不會推辭,俱都笑納了,將諸般寶貝一道收入儲物袋中,這才兩手合土對沈鴻行禮道:“宗門於我有大恩,某冇齒難忘,隻恨身無長技無以為報,反倒多年受宗門庇護、白吃白喝了這許多年。

如今總算有報答的機會了,必定全力以赴。

沈鴻笑道:“香大師客氣了,秘境裡畢竟危機重重,你是我問道宗的人,全然依靠離難宗,我也不放心。

這樣吧,我就派兩人扮作你的弟子,貼身保護,也不必讓雁宗主知曉。

這派人監視的意圖昭然若揭,香大師卻好似全不知曉般,露出愈發感激涕零的神色,連連道謝,又道:“如此我就隻帶兩個弟子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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