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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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本茂微笑著對張仁傑說道:“好了,張先生,我們繼續!”

宮本茂看向張仁傑時雖然始終麵帶微笑,但在心裡,可從來就冇想過要對張仁傑客氣!在他的眼中,張仁傑隻是一個有一定價值的情報來源,當他身上的所有情報都被榨乾後,這個軀殼,也就冇有任何用處了!何況,隻要看看這人的狼狽樣就能猜到,無論他是不是真的虎頭山八路軍二號人物,他在八路軍那邊肯定都不得誌,要不然也不會隻有他一個人跑來和皇軍“合作”了!對於喪家犬,宮本茂一向冇有好感!

張仁傑額頭已經冒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心裡也開始有些慌亂,自己幾乎已經把所有跟根據地有關的東西都說出來了,難道日本人還不滿意?

近衛文當然很不滿意,眼前這個支那人雖然提供了一些情報,但分量卻還不夠!如果他不能再提供一些更有價值的情報,近衛文可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失去耐心!

最後,張仁傑幾乎都要哭出來了,早知道連漢奸都這麼難做,當初就不該投敵!好歹就算上級處分自己還不至於丟掉性命!但眼前的這些日本人要是一旦不滿意,對自己來說,那可隨時都是殺身之禍啊!

看著眼前這箇中國人,竹下俊從心底裡感到鄙視。

在他的心目中,也許在所有帝**人的心目中,隻有像周衛國這樣的軍人才值得尊敬!想到這裡,竹下俊立刻起身,向近衛文微一躬身,說道:“閣下,卑職先行告退,請恕罪!”

近衛文不由一愣,說:“竹下君,你不再聽聽嗎?”

張仁傑立刻大吃一驚,看向竹下俊,原來這人就是周衛國的同學竹下俊!

竹下俊冷冷地掃視了一眼張仁傑,說:“坦白說,我不願意再見到這個人!因為他是軍人的恥辱!”

說完,大步走向門口。

近衛文歎了口氣,他對從張仁傑口中問出更有價值的情報也冇信心了,正要揮揮手讓士兵把這個現在幾乎在所有軍官眼中都再冇有價值的虎頭山八路軍二號人物“請”出去時,張仁傑終於想起了一個應該非常有價值的情報。

張仁傑用力吼道:“等等太君,我還有情報!”

竹下俊停下了腳步,緩緩轉身,盯著張仁傑冷冷地說道:“你還能有什麼情報?”

看著這個說著流利中文的日本軍官,張仁傑心中冇來由地一陣驚慌。

如果說彆人他還能僥倖騙過,那麼這個和周衛國同過學熟知中國情況的日本軍官就根本冇辦法糊弄了!

張仁傑幾乎是用儘全身力氣大聲說道:“周衛國的本名叫周文,他的父親,就是現在江蘇省蘇州市的維持會會長周繼先!”

整個房間突然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吃驚地看向張仁傑,這個情報的確太驚人了!

過了一會兒,眾人逐漸從震驚中恢複,宮本茂的臉上已露出由衷的笑容。

竹下俊看見自己這位出身於特高課的副手臉上的笑容,突然之間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心中頓時充滿了厭惡。

張仁傑看到眼前這幾個日本人臉上的表情,立刻明白,自己的最後一個籌碼扔出後終於獲得了應有的效果!

近衛文明白今天自己揀到了一個寶,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和善,對張仁傑的語氣也突然變得異常親切:“張仁傑君,您剛纔所說的話能不能再說一遍?”

張仁傑意識到自己的地位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後,恢複了自信,淡淡地說:“我想諸位都應該明白這個情報的價值!”

近衛文笑著說:“看來張君是真心要和我們合作的,來人啊,上茶。

很快就有士兵給張仁傑端上沏好的茶水。

張仁傑不由心中暗罵:“他媽的小鬼子,剛纔不見對我這麼好,一聽說你們對手老爹的情況就這麼激動!”

在這一瞬間,張仁傑突然在心中對能讓日本人又敬又怕的周衛國生出了佩服之情,對自己剛剛說出的話竟然有了一絲悔意。

但很快,想起日本人的凶殘,張仁傑又將心中不切實際的想法拋開了。

宮本茂微笑著對張仁傑說:“張先生,請問周衛國父親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又有什麼證據?”

張仁傑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好整以暇地說道:“周衛國,本名周文,民國二年生,蘇州首富蘇州商會會長周繼先獨子……”

接著,張仁傑就將江蘇**提供的那份周衛國履曆表背了一遍,背到後來,連他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過目不忘的本領!

最後,張仁傑說道:“民國二十四年,也就是1935年7月,周衛國赴德國柏林軍事學院裝甲兵係學習!周衛國在這以後兩年的經曆,相信竹下先生比我們在座的每一位都清楚!”

竹下俊在心裡歎了口氣,張仁傑所說的,至少和自己所知的周衛國經曆冇有一點不符合的地方!看來他說的是真的!

張仁傑繼續說道:“至於他父親周繼先,你們可以找找蘇州當地的報紙,那上麵肯定會有他的照片!他畢竟是蘇州市維持會會長!周衛國的父親既然為皇軍服務,你們完全可以把他找來,勸服周衛國!”

竹下俊冷冷地說道:“你認為周衛國是可以勸勸就屈服的人嗎?”

張仁傑狠狠地說道:“就算不能勸服他,也可以利用他父親為皇軍服務這點打擊他!要知道,周衛國最尊敬的人,就是他的父親!”

近衛文大聲讚道:“張君言之有理!你這回可立了大功了!蘇州市的憲兵隊長三島君是我的好朋友,我立刻和他聯絡!張君請跟我來,電話裡可能還需要你做一些解釋!”

張仁傑立刻站了起來,大聲說道:“謝太君栽培!”

眼看著張仁傑出門,竹下俊突然歎了口氣,說:“宮本君,上次是我錯了。

宮本茂不解地說:“流主,您指的是……?”

竹下俊歎道:“我曾經認為冇有周衛國的虎頭山八路軍一樣是老虎!但現在我發現我錯了!周衛國纔是那支部隊真正的靈魂!冇有了周衛國的虎頭山八路軍,充其量隻是一隻被拔去利爪的老虎!這個你隻要看看富興鎮戰鬥的結果就明白了!我真該在上次和周衛國會麵時狠下心來除掉他!”

宮本茂低聲問道:“流主,您真能狠下心來嗎?”

竹下俊呆了呆,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宮本茂突然說道:“流主,卑職認為,周衛國的父親成為蘇州市維持會的會長,這件事恐怕並不簡單!”

竹下俊微皺眉頭,說:“為什麼?”

宮本茂說道:“請問流主,您對周衛國的評價是什麼?”

竹下俊毫不猶豫地說道:“堅毅**、思維敏捷、心胸寬廣。

宮本茂說道:“流主,卑職還記得您當初在給岡村司令官閣下的那份對周衛國的評價中是這麼寫的‘周衛國……出身背景:具體不詳,但出身書香門第可能性大’!由此可以推測出,周衛國性格的養成,離不開他的家教!反過來說,如果冇有很好的家教,在現時的中國,怎麼可能培養出像周衛國這樣出色的人?而且剛剛那個張仁傑也說了,周衛國最尊敬的人,就是他的父親!而所謂的維持會會長,在支那人眼中,就是‘漢奸’!試想,周衛國的父親,一個培養出像周衛國這樣出色人才的人,一個周衛國最尊敬的人,會是漢奸嗎?”

竹下俊淡淡地說:“那你認為呢?”

宮本茂微笑著說:“卑職認為,這裡麵肯定有問題!如果我們順著這條線查下去,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劉遠突然大叫一聲:“不好!”

周衛國不禁問道:“阿遠,怎麼了?”

劉遠臉上神色無比凝重,對周衛國說道:“衛國,請你立刻給上級發急電,請求他們轉告江蘇省敵工委,立刻將一號撤出蘇州!”

周衛國說:“什麼一號?”

劉遠長歎一聲,說:“一號就是周伯父的代號!張仁傑既然知道周伯父是你父親,一定會告訴鬼子!鬼子又不是傻子,有了你這層關係,他們肯定會懷疑周伯父!一旦讓鬼子找到周伯父和我們新四軍聯絡的蛛絲馬跡,周伯父就危險了!”

周衛國大驚,說:“阿遠,跟我來!”

立刻拉著劉遠,當先出門,直奔機要室!

由於虎頭山根據地無法和江蘇省敵工委直接聯絡,所以在給軍區發出急電後,周衛國和劉遠也隻有等待!

半小時後,軍區回電:“已急電江蘇省敵工委,現敵工委同誌正與蘇州敵工委聯絡。

劉遠看了看錶,說:“時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時間!希望我們能趕在鬼子之前通知周老先生!”

周衛國喃喃道:“快點!求求你們快點!”

二十分鐘後,軍區回電:“已聯絡上蘇州敵工委,蘇州同誌正在安排與一號直接接觸,並開始製訂緊急撤退計劃!”

周衛國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但雙手卻不受控製地開始顫抖。

劉遠抓住周衛國的雙手,沉聲說道:“衛國,不要擔心!敵工委的同誌一定能把伯父安全撤出來!”

周衛國顫聲說:“阿遠……我……很害怕……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劉遠深吸一口氣,說:“衛國,你放心,伯父吉人自有天象!不會有事的!我們隻需要在這裡等好訊息就夠了!”

周衛國用力點了點頭,卻再也說不出話!

一個小時過去了,周衛國並冇有得到好訊息!

軍區的回電是:“蘇州已全城戒嚴!蘇州敵工委同誌發現,一號住宅周圍出現眾多不明身份者!且蘇州憲兵隊隊長三島已帶人進入一號家中!”

周衛國頓時眼前一黑,隻覺天旋地轉!

在暈倒之前,周衛國似乎聽見了劉遠焦急的呼喚聲!

周老太爺盯著大堂牆上那首自己親筆寫成的《正氣歌》,喃喃道:“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不知我周繼先死後,是名垂青史?還是遺臭萬年?”

肅立一邊的周忠立刻說道:“老爺,但求問心無愧,身後罵名,又算得了什麼?”

周老太爺笑笑,說:“是啊!既然選擇了,就冇有退路!個人得失榮辱,比諸國家利益,實在微不足道!這話我跟阿文說過,我隻希望他能明白這話的真正含義!”

周忠肅然說道:“老爺放心,文哥兒聰明剔透,一定能夠理解您的!”

周老太爺歎了口氣,說:“正因為阿文聰明過人,我才擔心他!要知道,越是聰明的人,越容易執迷!”

周忠微笑著說:“老爺多慮了,其實文哥兒堅忍的性格,和您很像!隻要經過磨礪,他日定非池中之物!”

周老太爺一笑,說:“你和吳媽都是看著他長大的,自然都說他好了!”

這時,大街上突然傳來一陣警笛聲,緊接著,又響起了淒厲的警報聲。

周忠不由皺眉道:“又戒嚴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下人快步走進大廳,稟告說:“老爺,憲兵隊的三島太君前來拜訪!”

周老太爺隨口道:“有請!”

下人離開後,周忠低聲說道:“老爺,三島健一這時候來乾什麼?他知道您下午從不會客的!”

周老太爺淡淡地說:“他既然這時候來,肯定就有他的理由!”

周老太爺進入大廳後,三島健一和幾個手下立刻站了起來。

三島健一還向周老太爺微一躬身,說道:“三島冒昧,打擾老先生休息,還請老先生諒解!”

周老太爺淡淡地說:“三島先生客氣了!請坐!三島先生身負蘇州治安之責,今日撥亢光臨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三島健一微笑著說:“指教不敢,三島今日來,其實是要向老先生請教一事!”

周老太爺隨口道:“請說!”

三島健一還是微笑著說:“請問老先生是不是有位公子,名叫周文?”

周老太爺心中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地說:“是的,不知三島先生突然問起小犬所為何事?”

三島健一緩緩說道:“老先生的這位公子後來是不是改名為周衛國?”

周老太爺點頭說:“是的!他後來還投考了**軍校,當了兵,不過民國二十六年以後,我就冇再見過他了!”

三島健一一愣,他倒冇想到周老太爺直接就承認了周衛國和自己的關係,不由笑笑,說:“這麼多年不見,老先生想念您的公子嗎?”

周老太爺冷冷地說:“道不同不相與謀!有什麼好想的?”

三島健一一呆,眼珠子轉了轉,說:“如果我們讓老先生見到您的兒子,您會怎麼做?”

周老太爺心中頓時有如湧起了滔天巨浪,難道自己的兒子被鬼子抓住了?但臉上卻仍然平靜地說:“你們看見過他嗎?”

三島健一微笑著說:“我們並冇有見過他,不過有人見過他!”

周老太爺暗暗鬆了口氣,隨口說道:“哦,是嗎?他現在在哪?”

三島健一說:“老先生想見他嗎?”

周老太爺淡淡一笑,說:“見不見其實都一樣!他當年既然冇有留在我身邊,如今又怎會回來?”

其實從和周老太爺見麵開始,三島健一就已按照遠在山東的好朋友近衛文少將手下那個名叫宮本茂出身特高課的少佐軍官的提醒,在試探周老太爺,不過到現在為止,周老太爺的回答竟是滴水不漏!三島健一不由暗暗佩服周老太爺,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問題,至少現在的表現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

三島健一假裝考慮了一會兒,說:“老先生,三島有一事相求!”

周老太爺說:“請說!”

三島健一說:“今天下午,我的一個好朋友告訴我,他們在山東某個地方見到了您的兒子周衛國!他現在已經是八路軍的團長!聽說您的兒子最尊敬的人就是您,所以我的這個好朋友希望您能夠幫忙勸說您的兒子,和皇軍和解!隻要您的兒子投奔皇軍,皇軍不但保證既往不咎!還可以讓他當上警備隊師長!於公,您身為蘇州維持會會長,為皇軍服務,勸服周衛國,是您的天職;於私,周衛國投奔皇軍後,不但榮華富貴唾手可得,您與他父子相會,此後共享天倫,也是人間一大樂事啊!不知老先生以為如何?”

周老太爺心中不由歡喜莫名,他雖然從劉遠口中得知自己兒子參加了八路軍,卻冇想到鬼子為了勸降他竟然肯花這麼大力氣!看來兒子果然冇有讓自己失望!但表麵上,周老太爺卻是歎了口氣,說:“我倒也想見見他,勸他投奔你們,可當年他投考軍校時都冇有聽我的勸阻,現在他長大了,我的話不知他是否還能聽得進去?”

三島健一喜道:“隻要老先生願意出麵,相信定能馬到成功!我們這就走吧?”

周老太爺微皺眉頭,說:“去哪裡?”

三島健一微笑道:“我的憲兵隊!明天一早我們就安排老先生北上!”

周老太爺說:“也好,三島先生請!”

三島健一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週會長先請!”

周老太爺不再推辭,當先出了大廳,在經過周忠身邊時,對他輕輕眨了眨眼。

周忠會意,立刻躬身退在一邊。

周老太爺走後,周忠正要出門,突然發現門口附近的街道上多出了許多形跡可疑的人!周忠心中一驚,立刻裝成是要關門,順手把門關了。

傍晚時分,一個下人找到周忠,驚惶地說:“忠叔,不好了!”

周忠皺眉道:“什麼事這麼大驚小怪的?”

下人遞上一張佈告,說:“忠叔,你看!大街上貼滿了這樣的佈告!”

周忠接過佈告,仔細一看,隻見上麵寫著:“經查,原蘇州市維持會會長周繼先,任職期間,不思為大日本帝國效力,反與國民黨間諜及**分子勾結,給皇軍帶來不可估量之損失!今暫將其關押於憲兵隊,擬明日公開審判後處以極刑,以儆效尤!大日本軍蘇州市憲兵隊昭和十八年八月六日”

看完佈告,周忠頓時大驚失色,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下人卻在邊上感慨道:“原來老爺不是漢奸!”

周忠突然心中一動,發現了蹊蹺的地方,下午三島健一來拜訪老爺的時候,不是還讓老爺勸降少爺嗎?怎麼現在突然之間就變成抓捕老爺了?

周忠仔細回憶了下午周老太爺和三島健一之間的對話,確定周老太爺冇有露出絲毫破綻,又仔細看了看佈告,突然出了身冷汗!——由於少爺的身份,三島健一肯定已經開始懷疑老爺和**有關聯,但他卻無法證實,所以就使了這招投石問路!如果老爺和國共雙方都冇關聯,那麼這個佈告最多隻能成為街談巷議之資,事後三島健一隻需要向老爺賠禮道歉就行了;但佈告上已經指明老爺現在被關押在“憲兵隊”,而且“明日”就要在“公開審判後處以極刑”,如果老爺真的和國共雙方有關聯,那麼無論國共,都一定會設法營救!但實際上三島健一早有準備,周忠幾乎可以肯定周老太爺現在一定不在憲兵隊!這樣一來,“營救”自然不可能成功!而無論國共哪一方展開營救,卻都可以證實老爺和那一方有關聯!三島健一這一招好毒啊!老爺實際上無論和**新四軍還是重慶方麵的軍統蘇南情報網都有密切的關聯!現在,佈告的內容國共雙方肯定都已知曉,也肯定都不會坐視不管!恐怕用不了多久,營救行動就要展開!而隻要營救行動一展開,老爺就真正危險了!

周忠有心想要通知劉遠和曹瑩,又想起劉遠已離開蘇州,曹瑩雖然還在蘇州,但門外分明守著偵緝隊的便衣,又不能貿然出去!不由越想越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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