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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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遠長歎一聲,說:“‘千古興亡多少事!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仗打起來,苦的還是百姓啊!”

周衛國沉默半晌後,突然麵色一整,斷然說道:“阿遠,上級的命令是要我們獨立團六天之內必須開赴魯中軍區,我準備把部隊分成幾批,都坐繳獲的汽車走!明天你帶著一營先出發,我留下和淶陽的**交涉。

你到了魯中軍區後先找一下魯中軍區警備第三旅的邱明旅長和吳遠山政委,把我們這邊的情況跟他們說說。

邱旅長和吳政委是老獨立團的團長和政委,你替我求求他們,幫我再爭取幾天時間,無論如何,我一定要給清風寨一個交代!”

劉遠略一思索後說道:“這樣也好,不過衛國,你和淶陽**交涉的時候可千萬要小心!防人之心不可無!”

周衛國點頭道:“我明白!不過諒他們也不敢真的把我怎麼樣!”

不管怎麼說,自己都曾是委員長嫡係,在抗戰中立過功,又有委員長親筆簽名的嘉獎令,一個小小的**團長是斷不敢對自己下毒手的!這點自信周衛國還是有的。

劉遠仔細考慮了一會兒,想起周老太爺去世後驚動的**高層,明白周衛國說的的確有道理,也就認同了周衛國的話。

24日上午,劉遠帶著獨立團一營在騎風口整裝,準備登上繳獲的鬼子汽車出發。

周衛國帶著趙傑等團乾部送行。

獨立團以前雖然鬼子汽車運輸隊打的多,但真正乘坐過汽車的戰士卻是少之又少,所以一營戰士們對乘坐汽車開拔大為新奇,這倒是把他們即將第一次遠離虎頭山根據地的傷感沖淡了不少。

臨行前,周衛國對擔任此次汽車隊司機的教導汽車連戰士們千叮嚀萬囑咐,歸結到一點,就是——路上開慢點!畢竟他們都是在虎頭山根據地這麼簡陋條件下的“駕校”培養出來的“司機”,儘管繳獲汽車後周衛國利用一併繳獲的大量汽油對他們進行了強化駕駛訓練並給他們補充教授了交通規則,而且這次汽車隊的司機都經過挑選,但周衛國還是不能完全放心。

對汽車連戰士們交代完後,周衛國又把楊大力拉到一邊,給他下了一道死命令:“如果路上遇到意外,無論如何也要保證政委的絕對安全!”

對於獨立團前任政委李勇的犧牲,周衛國一直不能釋懷,所以對楊大力有這麼個交代。

楊大力聽後卻是一愣,說:“班長,抗戰都結束了,鬼子也投降了,俺們去魯中軍區才幾百裡地,怎麼會遇到意外?”

周衛國臉一沉,說:“你難道還想有第二個清風寨?部隊這次開拔一定要保持警惕,你如果做不到,我換彆人!”

楊大力不由惕然心驚,立刻一個立正,斬釘截鐵地說道:“班長您放心,這一路上俺一定讓這些兔崽子們打醒十二分精神!那班混蛋想要打俺們獨立團的主意,門都冇有!”

周衛國點了點頭,輕歎一聲後,給楊大力整了整衣角,溫言說道:“大力,到了魯中軍區後,你的脾氣可要好好改改,彆動不動就和人家鬧彆扭!魯中軍區老部隊多,他們都是我們的老大哥,你可彆讓他們瞧扁了我們虎頭山獨立團!”

楊大力低聲說道:“班長您放心,俺一定不會丟了俺們虎頭山獨立團的人!”

說完,楊大力突然有些傷感地說:“班長,俺就是有些捨不得虎頭山……”

周衛國見楊大力眼中竟然有了淚光,不由一呆,隨即輕輕給了楊大力胸口一拳,笑罵道:“哭什麼?好男兒誌在四方!老是窩在虎頭山有什麼出息?”

楊大力強忍住眼淚,辯解道:“班長,俺冇哭!是沙子進了眼睛裡!”

周衛國笑著說:“好了好了,你冇哭!是我說錯了,上車吧!”

楊大力這才撓了撓頭,向周衛國敬禮後轉身往汽車走去。

這時,劉遠也走了過來,來到周衛國麵前後,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說:“衛國,我本來有很多話要對你說的,可現在突然又不知該說什麼了!”

周衛國也笑了,伸出手,說:“那就不說了!一路順風!”

劉遠重重地握了握周衛國的手,說:“保重!”

說完,轉身大步走了。

看著滿載著一營的汽車隊漸漸駛遠,周衛國突然莫名地感到一陣孤獨。

一營開拔後,周衛國對趙傑交代了幾句,隨後帶著兩名警衛員騎馬直奔淶陽縣城。

在淶陽縣城東門,周衛國和警衛員下了馬,向城門口的**士兵表明瞭自己的身份,並表示自己來淶陽是和**關團長有要事相商。

當聽說眼前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虎頭山八路軍獨立團團長周衛國後,負責城門守衛的**排長不敢怠慢,立刻打電話向上頭請示,很快就得到上頭“恭迎至團部”的指示。

排長自然是恭恭敬敬地將周衛國三人迎進了城,又親自帶著一個班隨行護送。

周衛國三人在進城時,城門附近突然有百姓認出了周衛國,立刻激動地大聲叫道:“虎頭山八路軍周衛國團長來俺們淶陽了!”

周衛國來到淶陽城的訊息迅速傳遍了整個淶陽縣城。

城門附近很快就圍了一圈看熱鬨的百姓。

漸漸的,從城裡各處趕來見見這個“忠良之後”又極富傳奇色彩的八路軍團長的百姓越來越多,搞得周衛國哭笑不得,隻有連連向圍觀的百姓們敬禮致意問好。

最後,在關團長緊急加派來的憲兵連護送下,周衛國等人才總算擠出了人堆,直奔淶陽**的團部而去。

當週衛國來到淶陽**的團部時,關團長早就等在團部門口,見到周衛國,趕緊上前,立正敬禮後說道:“卑職迎接來遲,請周長官恕罪!”

說完,就為周衛國牽住馬,扶著馬鞍,簡直就差伏在馬鞍前伺候周衛國下馬了!

周衛國微皺眉頭,甩蹬下馬後,對關團長敬了個禮,說:“關團長,久違了!”

關團長陪笑道:“周長官客氣,卑職名叫關山河,周長官直呼卑職姓名就好了!”

周衛國心中不覺有些奇怪,這位關團長似乎冇有理由對自己這麼謙卑吧?但表麵上自然不動聲色。

關山河恭敬地將周衛國三人迎進團部,分賓主坐定,又特地吩咐勤務兵“上好茶”後,這纔對周衛國說道:“卑職素來仰慕周長官風采,初次見麵時未能聆聽周長官教誨,深以為憾。

此後本想冒昧登門拜訪周長官,可誰知俗務纏身,一直未能成行!今日竟有勞周長官大駕親臨蔽部,惶恐之至!惶恐之至!”

關山河這番話說出口,團部的幾個**軍官固然目瞪口呆,不明所以,就連周衛國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唯有微笑不語,靜觀其變。

勤務兵把茶端上之後,周衛國喝了一口,不覺有些驚訝——這茶竟然是碧螺春!

碧螺春他從小喝到大,好壞自然分辨得出,又喝了一口後,周衛國已經斷定,這茶是極品的碧螺春!

見到周衛國臉上的表情後,關山河笑了,說:“周長官覺得這茶如何?”

周衛國長歎一聲,感慨道:“很久冇有喝到家鄉的茶了!關團長也是蘇州人嗎?”

關山河微笑道:“卑職正是蘇州唯亭人!”

周衛國點了點頭,說:“那我們就是同鄉了!”

關山河立刻說:“這是卑職的榮幸!不知周長官離開蘇州有多久了?”

周衛國想了想,說:“我最後一次離開蘇州是民國二十六年,算起來快有八年了!”

關山河感歎說:“八年了?!周長官就不想回家鄉看看?”

周衛國一笑,說:“抗戰勝利了,我自然要回家鄉看看的!”

關山河立刻說:“我們旅長是您黃埔九期的同學,他這段時間正在蘇州,非常想見您。

周長官如果想儘快回家鄉看看,我們可以馬上給您安排車!”

周衛國心中不由冷笑,到了現在,他已經明白關山河的意思了,原來他繞了這麼遠,說了這麼多廢話,無非就是勸自己“回家鄉看看”,而這個“回家鄉”,自然不像他說的這麼單純,至少還可以解釋為“回**”!

見周衛國不說話,關山河不由心中暗喜,繼續說道:“我們旅長……”

周衛國突然打斷他的話說道:“我不想知道你們旅長是誰!”

關山河一呆,說:“周長官……”

周衛國擺手道:“你不用再說了!我是名軍人,有自己的職責!在自己的事情做好之前,我是不會走的!至於你們旅長,我也不想知道他究竟是我哪個同學,免得大家今後見麵多有尷尬!”

關山河尷尬地笑笑,說:“周長官言重了,卑職……”

周衛國再次打斷他的話道:“我今天來淶陽,是有彆的事情和你商談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們現在就進入正題吧?”

關山河臉脹得通紅,卻又不敢發作,隻好點頭陪笑道:“商談不敢,卑職請周長官訓示!”

周衛國沉聲說道:“我想請關團長解釋一下昨天發生在太豐清風寨的事情!”

關山河立刻一臉茫然地說:“清風寨?什麼清風寨?卑職冇聽說過啊?”

周衛國冷冷地說道:“昨天太豐清風寨一百七十六人被殺,你會不知道?清風寨死的那些人雖然都是土匪,但他們不但冇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還是我們抗日的友軍!你憑什麼對他們下毒手?”

關山河恍然大悟地說:“原來周長官所說的清風寨是土匪窩!請恕卑職直言,首先,清風寨既然是土匪窩,那就是地方不靖之源,即使他們一時冇有什麼大惡,但匪性難改,難保今後不作惡!**若為地方計出兵平亂,實在是份所應當!其次,近日我部並無軍事行動!硬指我部屠殺清風寨一百七十六人,挑撥貴我兩部關係的人,居心叵測,周長官明鑒!”

周衛國淡淡地說道:“清風寨是死了一百七十六人,但卻還有一個活口!那個活口現在就在我那裡,要不要我帶他來和你見上一見?”

關山河突然站起,斷然說道:“卑職行事,斷無如此魯莽之理!如周長官不信,卑職願與那人當麵對質!”

周衛國心中一驚,不由深悔自己今天行事草率,這麼大的事換了誰也不會僅憑自己的幾句責問就主動承認的,至於當麵對質,難道關山河還會親自出麵做這種事?

想到這裡,周衛國立刻跟著站起,說:“關團長言之有理!我這回的確太輕信他人了,請關團長海涵!事情查清之後,周衛國一定登門請罪!告辭!”

說完,也不顧關山河的極力挽留,帶著警衛員大步走了。

周衛國走後,關山河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隨後冷冷地對邊上的一個軍官說道:“你不是告訴我屁股都擦乾淨了嗎?”

那軍官額頭立刻冒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一邊不停用手帕擦汗,一邊顫聲說道:“團座……請放心……清風寨……就算……有活口,有了……團座的……事先安排,諒他周衛國……也查不出……什麼東西!”

關山河哼了一聲,說:“從現在開始,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周衛國真的查不出什麼東西!要不然……不用我多說吧?”

那軍官立刻應道:“卑職明白!卑職明白!”

當天下午,周衛國回到陽村的獨立團團部後,立刻叫來了林水生,說:“水生,帶上團直屬隊,我要親自去一趟清風寨!一百七十六條人命就這樣冇了,我就不信會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

林水生大聲應道:“明白!”

隨後出了團部,召集特戰隊準備出發。

黃昏時分,周衛國帶著特戰隊來到了清風寨。

清風寨的一百多具屍體昨天就已被獨立團的戰士們收斂,但這裡還是隨處可見小的肢體碎片和血跡。

周衛國就帶著特戰隊在這一片狼藉中仔細搜尋。

很快,周衛國就感到有些奇怪——整個清風寨,到處都可以見到友阪6.5mm步槍彈彈殼和日製“九一式”手榴彈的彈片,但卻見不到毛瑟7.92mm步槍彈彈殼和國造手榴彈的彈片!清風寨土匪們用的武器,自然和獨立團一樣,大多是繳獲的日製武器。

但淶陽的**好像大多用的都是國造武器,還有一部分應該是美械的自動武器,可這裡為什麼冇有一點國造或美製武器使用過的痕跡呢?

搜尋完整個清風寨再無其他收穫後,周衛國隻好帶著疑問和特戰隊往回走。

周衛國等人回到陽村時,天已經早黑了。

周衛國剛進團部,趙傑就遞給他一張抄報紙,周衛國接過一看,隻見上麵寫著:“車隊一路順利,距魯中區已不到一半路程,因天色已晚,部隊就地宿營,如無意外,明日中午即可抵達魯中區。

劉遠。

迥”

看完這份劉遠剛發來的報平安電報,周衛國頓時放下了一半心。

又過了一會兒,周衛國派人叫來了二當家,問他道:“二當家,你記不記得昨天來清風寨的國家有多少人?”

二當家想了想,說:“剛開始進山寨的隻有一百多號人,可打起來之後就突然又衝進來兩三百號人!”

周衛國微微頷首,說:“那就是說有一個營的兵力了!你記不記得昨天**用的都是什麼武器?”

二當家仔細想了想,說:“好像用的都是鬼子的武器,俺當時還覺得奇怪呢!”

周衛國心中突然一陣發冷——連武器用的都是日械,關山河的心思真是細密啊!由此可見,清風寨的事絕對不是一次意外!

想到這裡,周衛國溫言對二當家說道:“二當家,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再好好想想這整件事,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們清風寨一個交代!”

二當家平靜地說道:“周團長,俺相信您!”

說完,轉身出了團部。

二當家走後,周衛國一邊在團部來回踱步,一邊喃喃道:“日製武器!日製武器!淶陽鬼子的武器彈藥都被我們給搬空了,他們哪來那麼多日製武器?”

趙傑突然想起一事,立刻說道:“團長,淶陽的鬼子是向我們投降的,可太豐的鬼子是向**投降的啊!”

周衛國腦中立刻靈光一閃,說:“趙傑,你立刻聯絡太豐地下黨,讓他們查一查太豐究竟有多少鬼子偽軍投降?還有,他們投降後太豐**對這些武器是如何處置的?”

趙傑說:“是不是也讓淶陽地下黨查一查淶陽**近段時間的調動情況?”

周衛國立刻讚道:“對!還是你心細!這個參謀長冇白當!”

趙傑不好意思地笑了,隨後出了團部,直奔機要室而去。

第二天上午,太豐地下黨首先發來電報:“太豐日軍投降時僅為一不滿編大隊,總兵力五百餘人。

**受降後即將日軍武器封存。

但本月22日,太豐**突然將封存之日軍武器啟封,並運出城,據可靠訊息,這些武器是被運往清風峽方向。

之後,淶陽地下黨也發來了電報:“自本月18日開始,淶陽**先後有四支小部隊出城,每次均為一個連。

23日夜,該四支部隊同時回城,其中似有數十人員傷亡。

看完這兩份電報,周衛國忍不住一拍桌子,恨恨地說道:“關山河啊關山河,這回證據確鑿,我倒要看你怎麼抵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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