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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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衛國笑笑,說:“曾老闆的胃口不小啊!”

曾向東說:“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曾某隻是看這些生意有利可圖,所以才趨之若鶩,若說到胃口,周家生意遍天下,可不是我們這種小本經營能比的。

周忠突然冷冷地說道:“機床、西藥、急救包等物,都是軍管品,曾老闆想要經營這些東西,就不怕風險太大嗎?”

曾向東神色不變地說道:“‘富貴險中求’,正因為經營這些物品的風險大,所以相應地,利潤也豐厚,商人逐利,要是連這點風險都不敢冒,那還做什麼生意?”

周忠說:“不知曾老闆如何保證這些軍管物品的來源?又準備將這些物品銷往何處?”

曾向東說:“周老闆手眼通天,如果願意幫忙,曾某的貨源自然無虞,至於銷路,我們既然敢做這生意,就不擔心銷路,這一點周老闆倒是不必擔心!”

周忠說:“這個合作,我們有什麼好處?”

曾向東看了眼周衛國,說:“所得利潤,雙方各占一半!”

周忠淡淡地說道:“一半太少!所得利潤我們至少要占八成!”

周忠的條件一開出,那叫狗子的小夥子臉色就已經變了,曾向東卻隻是微皺眉頭,說:“這個……恐怕多了點吧?”

周忠平靜地說:“曾老闆剛剛提到,貨源需要由我們供給,而這種生意的風險正在於貨源!正如曾老闆所說,風險總是伴隨著相應的利潤,既然我們承擔了絕大部分的風險,那麼我們自然要獲得絕大部分的利潤。

老實說,這種生意我們周家就算不做也冇有什麼損失,而做卻要擔上莫大的風險,相比我們承擔的風險,我要八成利潤已經是很少了,若不是看在你們是少爺的熟人份上,我至少會要九成!曾老闆是明白人,我周忠可也不糊塗啊!”

曾向東一時語塞,不由看向周衛國。

周衛國在心裡歎了口氣,介麵說:“忠叔,今天曾老闆遠來是客,利潤如何分配這個問題我們還是以後再談吧?”

周忠躬身說道:“全憑少爺做主。

周衛國轉向曾向東,說:“曾老闆,不知你們近期內具體都需要什麼樣的貨?需要多少量?什麼時候要?”

曾向東雙眼一亮,立刻說道:“我們目前最需要的是棉花、藥品和急救包,棉花我們要五萬斤,盤尼西林要一千支,急救包要十萬個,時間越快越好。

周衛國沉吟著說:“棉花應該好辦,隻是盤尼西林和急救包你們要的量太大,能不能先緩一緩?”

曾向東向周衛國深深鞠了一躬,說:“我先代千萬傷員同誌謝謝周老闆!”

周衛國趕緊扶起曾向東,說:“曾老闆,你不必謝我,我周衛國不是無情無義的人,能幫上的忙,我一定幫。

曾向東激動地說:“周老闆,我知道這讓你們很為難,但是,我還是要請你們儘快,因為每耽誤一分鐘,我們也許就會多一名傷員失去治療機會!”

周衛國說:“我明白,請曾老闆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的。

曾向東一拱手,說:“既然這樣,那我們就靜候周老闆佳音了!周老闆如果有什麼吩咐,隨時都可以派人到觀前街曾記雜貨鋪找我們。

說完,和那叫狗子的小夥子一起告辭離開。

曾向東兩人走後,周衛國立刻對周忠歉意地說道:“忠叔,對不起,剛剛我自作主張,讓您難堪了。

周忠長歎一聲,說:“少爺,我周忠豈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我從小看著你長大,你的心思我會不知道嗎?其實我早知道無論他們開出什麼條件你都會和他們合作的,隻是我擔心你這麼做遲早會惹上麻煩,所以我纔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剛剛我之所以開出這麼高的價碼,就是希望他們能知難而退,冇想到……唉!”

周衛國苦笑道:“忠叔為我好我自然知道,可他們的事要我坐視不理,我卻做不到!不過忠叔也請放心,我就算幫他們,也有自己的原則,不會讓您難做的。

周忠斷然說道:“少爺心中既然已有定見,周忠必定全力支援!”

周衛國感激地說:“忠叔,委屈你了!”

周忠笑笑,說:“少爺,你對故人情深義重,周忠心裡隻有高興,又怎麼會覺得委屈呢?其實我若是你,肯定也會這麼做的!”

周衛國看著兩鬢已斑白的周忠,不由感動莫名,說了句“忠叔”,就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這時,就聽吳媽進來說道:“少爺,劉旅長前來拜訪。

周衛國隨口應道:“哦,那快請吧。

吳媽奇怪地看了眼周衛國,轉身出去了。

周忠也跟著離開了會客廳。

他知道劉誌輝和周衛國關係特殊,自己待在周衛國身邊多少會影響到兩人說話,所以乾脆走開。

不一會兒,劉誌輝隨吳媽走了進來,而周衛國的心情也恢複了平靜,迎了上去問道:“誌輝,今天又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劉誌輝囁嚅著說:“學長……誌輝今天有點私事找您。

周衛國說:“什麼事情你說吧,跟我還見外?”

劉誌輝臉色微紅,說:“學長,明天您有空嗎?”

周衛國從桌上拿起自己的日程安排翻開看了一眼,說:“明天有空,怎麼了?”

抬眼看到劉誌輝的臉色,便打趣道:“怎麼說著說著就臉紅了?是不是要請我喝喜酒啊?”

劉誌輝立刻瞪大了眼,說:“學長算無遺策,真乃是天人!”

周衛國一呆,隨即大喜,說:“真是要請我喝喜酒啊?”

劉誌輝從懷裡取出一張大紅的喜帖,遞給周衛國,靦腆地說:“學長,明天我辦婚禮,這是給您的請帖。

您可一定要來啊。

周衛國笑道:“你的婚禮我當然要去!不過我可要怪你了,這麼大的喜事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劉誌輝說:“我看學長最近比較忙,所以不敢打擾。

周衛國說:“你這是什麼話?你的喜事我怎麼能不知道?明天是十一月十九日,農曆十月二十六,不錯不錯,是個好日子。

劉誌輝說:“這是湯司令親自挑的日子。

周衛國笑道:“到那天你可不能再叫湯司令了,得叫表叔。

劉誌輝嗬嗬笑了。

周衛國突然想起一事,說:“誌輝,你等等,我有東西給你。

說完,轉身進了裡屋,不一會兒,就拿著一個小盒子出來了。

周衛國將盒子放在桌上,將盒蓋打開,隻見裡麵裝滿了金條。

周衛國說:“誌輝,這是二十根金條,你拿著。

其實我早就給你準備好了,不過這些天事情比較多,竟然忘了。

劉誌輝大驚,說:“學長,您這是什麼意思?”

周衛國笑道:“你四個月前把娶老婆的錢都借了給我,怎麼忘了?”

劉誌輝笑道:“學長,我隻記得借了十根金條給您,可冇有二十根。

周衛國說:“誌輝,其實你借給我的十根金條我已經替你算成了我們工廠的股份,這些錢隻是你這四個月的分紅。

劉誌輝正色道:“學長,這錢我不能收!我借錢給您,您還錢給我,那是我和您之間的私事,與他人無關,與我的軍人身份也無關。

可您現在卻把我借給您的錢算成了您工廠的股份,還給我分紅,那我不就變成商人了嗎?且不說我這麼做有以權謀私的嫌疑。

就憑我是軍人這一點,我就不能接受!國家養著我們這些軍人,是要我們保家衛國,不是要我們謀私利的。

軍人之所以為軍人,就是因為令行禁止,命令下達後,視死如歸,可要是成了商人,凡事都要先行計算一番利益得失,真到了需要流血犧牲的時候,又如何能夠真正做到視死如歸?那我還是軍人嗎?”

周衛國肅然道:“誌輝,對不起,我錯了。

做了幾個月商人,我身上終究還是染上了銅臭味,連軍人的臉麵都要丟光了。

你說得對,軍人若是謀私利,那還是軍人嗎?”

劉誌輝尷尬地說道:“學長,我這麼說可不是瞧不起商人,更不是瞧不起您,隻是就事論事。

周衛國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你的股份我立刻取消,這二十根金條就算我還給你的,十根是本金,十根是利息。

你馬上要操辦婚禮了,這些錢用得上。

劉誌輝說:“既然是學長還我的錢,那誌輝就收下了。

說著伸手從盒子裡取了十一根金條。

周衛國說:“誌輝,你這是……?”

劉誌輝說:“學長,十根金條是本金,另外一根算是利息……不過就是這利息,也太多了,要知道這可是十分利啊!四個月就有十分利,那簡直就是高利貸了!”

既然劉誌輝不願意拿剩下的金條,周衛國也不勉強他,但心裡對這個小師弟卻是越發敬重了。

劉誌輝收起金條後,突然說:“學長,那個陳禮和今後怕是再也不能把你怎麼樣了。

周衛國隨口說:“那是自然,他本來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現在周忠回來了,陳禮和自然彆想對周家的生意構成半分威脅。

不過周衛國倒是有些奇怪劉誌輝的資訊怎麼這麼靈通,周忠回來好像也冇多久啊?

劉誌輝奇道:“咦,難道學長您也知道這個訊息了?但這訊息我也是剛剛纔得到的,連湯司令都還冇彙報,您怎麼會知道?”

周衛國好奇心起,問道:“什麼訊息?”

劉誌輝笑道:“原來學長並不知道。

不過這訊息我本就要告訴您的,現在跟您說也冇什麼。

學長,您知道嗎,大家都以為陳老闆冇有子女,其實他原來是有個女兒的,不過這個女兒在八年以前就離家走了。

周衛國說:“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他突然記起周忠說過的陳禮和為了求父親幫忙而想把自己不到十六歲的女兒許給父親做侍妾的事,心中不免對陳禮和多了些厭惡。

劉誌輝說:“這個訊息就是關於他離家八年的那個女兒的,我在軍事情報處有個朋友,今天我送請帖給他的時候,他無意中和我聊了一件事,他說,陳禮和當年離家的女兒現在在東北**裡麵好像當了個不小的官!”

周衛國說:“那又怎樣?”

其實劉誌輝提到**的女乾部,周衛國突然就想起了陳怡,不知她現在在東北過得可好?

劉誌輝說:“學長,這訊息還不夠嗎?你想啊,陳禮和的女兒在**裡當大官,那陳禮和不就有通共的嫌疑了嗎?光這一點,就足夠他受的了吧?”

周衛國皺眉道:“這恐怕不妥當吧,陳禮和隻是個商人,何必給他扯上政治……”

劉誌輝說:“學長,您忘了,陳禮和以前可冇少算計您。

周衛國說:“那些事情現在都已經過去了。

劉誌輝說:“學長,對這種人,您可不能太客氣。

周衛國沉聲說:“誌輝,我和陳禮和隻是生意場上的競爭,就算他再卑鄙,我要報複他也隻會用生意場上的方法,而不會無端地牽扯上政治。

你讓他和政治扯上關係,這不是把他往死裡整嗎?我有我自己的原則,這種事,我周衛國是不會做的,我勸你也不要做!”

劉誌輝囁嚅道:“學長,其實我原也冇想這麼多,隻想替您教訓他一下,既然您覺得不妥,那就算了。

不過如果情報處將這事上報,陳禮和恐怕終究會有麻煩。

周衛國歎了口氣,說:“這就不是我們能操心的了,我們自己問心無愧就是。

說完,周衛國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在這一瞬間,陳怡以前對他說過的一些有關自己的零散的事情一下子湧入了他腦中——家裡經商,家在蘇州相門,民國二十七年離家、八年前……

周衛國立刻得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猜測——難道陳禮和竟然就是陳怡的父親?

雖然不相信世上的事情真有這麼湊巧,但周衛國想到這個可能,還是心亂如麻,過了好一會兒,心情才漸漸平靜下來,又仔細想了想後,對劉誌輝說道:“誌輝,陳禮和的女兒在**裡當官的事情,除了你的那個朋友、你和我三人,還有誰知道?”

劉誌輝有些奇怪地看著周衛國,說:“冇了,我連湯司令都還冇來得及告訴呢。

周衛國想了想,說:“誌輝,這件事你能不能暫時保密,誰也不告訴?”

劉誌輝訝道:“連湯司令也不告訴嗎?”

周衛國點了點頭,說:“是的。

劉誌輝皺眉道:“為什麼?”

周衛國說:“你先答應我,回頭我再跟你解釋。

劉誌輝想了想,說:“行!這事我先瞞著湯司令,我朋友那裡我也會囑咐他。

周衛國隨口說:“那就多謝了。

劉誌輝麵色古怪地說:“學長,您不會是要幫陳禮和吧?”

周衛國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當陳禮和在書房聽到下人稟報說周衛國來訪時,幾乎是立刻就跳了起來,破口大罵道:“他來乾什麼?看我的笑話還冇看夠嗎?叫他滾!滾得越遠越好!”

但很快,他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跌坐在椅子上,說道:“誰都想看我的笑話!誰都想看我的笑話!”

下人有些無所適從地看向站在陳禮和身邊的陳福,陳福想了想,向陳禮和低語了幾句,陳禮和勉強點了點頭,陳福暗暗鬆了口氣,對下人吩咐道:“有請周老闆!”

雖然同意見周衛國,但陳禮和還是咽不下這口氣,所以在會客廳見到周衛國後,陳禮和並冇有先開口。

陳禮和不說話,陳福也不便說話,隻好看向周衛國,等著他先開口,可冇想到周衛國不知為什麼也不說話,一時之間,會客廳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看著眼前這個無比憔悴,滿頭白髮的老人,周衛國怎麼也無法將他和幾個月前保養得宜的陳禮和劃上等號。

看來這段日子陳禮和的日子的確不好過!

這時,周衛國已經感覺到了會客廳中異樣的氣氛,於是對陳禮和一拱手,開口說道:“陳老闆好。

陳禮和冷冷地說道:“周老闆好。

周老闆現在春風得意,事務繁忙,今天撥亢光臨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周衛國淡淡地說:“指教不敢當,陳老闆,我今天來隻是為了要問你幾個問題。

陳禮和說:“榮幸之至。

周衛國沉吟著說:“你是不是有個女兒?她八年前離家走了?”

陳禮和心中一驚,下意識地說道:“你怎麼知道?”

說完才發覺不妥,立時閉上了嘴。

周衛國說:“她是不是參加了**,現在還當了**的大官?”

陳禮和麪色大變,大聲說道:“周衛國,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和她早已斷絕了父女關係。

你若想以此誣陷我通共,那是癡心妄想。

周衛國深吸一口氣,說:“最後一個問題,你女兒是不是叫陳怡?”

陳禮和大聲說道:“滾!你立刻給我滾出去!”

周衛國吼道:“我問你,你女兒是不是叫陳怡?回答我?”

陳禮和立刻被周衛國給震住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顫聲說道:“你想乾什麼?”

周衛國一字一句說道:“我隻想知道,你女兒是不是叫陳怡?”

陳禮和點了點頭,說:“是,我女兒是叫陳怡。

可是,可是我們已經八年多冇見麵了,我……我真的冇有通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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