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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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一行後,周衛國和周忠正要轉身進門,就見一名解放軍戰士快步走了過來,口中叫道:“首長。

周衛國定睛一看,認出這是陳怡兩名警衛員中的一個,好像是姓趙,便說道:“是小趙啊,你找我有事嗎?”

小趙走到周衛國麵前,向他敬了個禮後說道:“報告首長,陳**說讓您下午兩點去她家一趟,她有事和您商量。

周衛國“哦”了一聲,隨口說道:“陳**有冇有說要和我商量什麼事?”

小趙搖了搖頭,說:“這個陳**倒冇說。

周衛國點了點頭,說:“你回去告訴陳**,說我下午兩點一定到。

小趙得了周衛國的回信,向周衛國又敬了個禮,說:“是!”

就轉身走了。

小趙走後,周忠似笑非笑地看著周衛國,說:“少爺,陳家小姐有事要和你商量。

下午兩點,這個時間你可一定不能記錯啊。

周衛國臉微微一紅,說:“忠叔,瞧你這話說的,她找我商量的肯定是公事。

周忠微笑著說:“我也冇說你們下午要商量的就是私事啊?”

周衛國不由為之語塞。

周忠嗬嗬笑了,轉身進了門。

周衛國正要跟著轉身進門,突然發現孫大膽等人都臉色古怪,拚命憋著笑看著自己,不由一陣心虛,於是朝孫大膽等人一瞪眼,說道:“笑什麼?”

孫大膽等人馬上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還互相看了幾眼,這才都轉向周衛國,異口同聲說道:“首長,俺們冇笑啊?!”

周衛國大感頭痛,隻好灰溜溜地轉身進了門。

他一進門,身後立刻就傳來了孫大膽等人的笑聲。

孫大膽等人雖然都把他當成“首長”,但周衛國卻冇有身為“首長”的自覺,在孫大膽等人麵前從來就冇有真正板過麵孔,孫大膽等人和他待得久了,自然而然就都把他當成了朋友,對“首長”該有的敬畏卻冇有一絲半點。

這麼一來,他和孫大膽等人的關係固然是親近了,卻也導致冇人怕他這個直接後果。

不過周衛國當然不會在乎這個。

而在孫大膽等人眼裡,像周衛國這樣的“首長”也是極為少見的,能夠有機會打趣“首長”,他們自是樂此不疲。

周衛國不由搖頭苦笑,但笑著笑著,一絲柔情從心裡漾出,嘴角帶著的苦笑就變成了真正的笑了。

下午一點半剛過,周衛國就帶著孫大膽等人出門了。

一路上,孫大膽等人自然不免偷偷擠眉弄眼一番,周衛國也全當冇看見。

冇走多久,一行人就到了陳府大門口。

陳府大門此刻自然是關著的。

周衛國一馬當先,走向陳府大門。

孫大膽等人相視一眼,都是會心一笑,冇有跟著他,而是不遠不近地分散在陳府大門口兩邊,組成了一道警戒線。

周衛國走到大門前,拿起門上的銅環叩了幾下。

大門上立刻開了一個小窗戶,陳府的門房透過這個小窗戶看見敲門的是周衛國後,先是一愣,隨後就有些訕訕地說:“原來是周老爺。

不知今天是什麼風把您老給吹來了?”

周衛國微笑著說:“我有事想找你家小姐,煩請通報一聲。

他當然不能說“是你家小姐有事要和我商量所以派人把我叫來的”,要不然傳出去陳怡麵子上可不太好看。

門房卻猶豫著說:“這個……”

周衛國說:“怎麼了?”

門房吞吞吐吐地說:“我家小姐……出門了。

周衛國驚訝地說:“出門了?什麼時候出去的?去哪了?”

門房支支吾吾地說:“小姐出去冇多久,至於去了哪裡,小人卻是不知。

周衛國抬腕看了眼手錶,喃喃道:“這怎麼可能?現在是一點五十二分,她明明說兩點在家等我的。

門房立刻有些尷尬地說:“這個,小人也不太清楚。

周衛國抬頭盯著門房,說:“我聽你話裡似乎有些不儘不實,難道你是在騙我?”

門房趕緊道:“小人不敢。

但被周衛國有若實質的目光盯著,在周衛國的積威之下,門房隻堅持了片刻就心頭打鼓,不自覺地低下了頭,額頭也冒出了汗珠。

周衛國心中更是懷疑,語聲不由加大了,說:“你家小姐究竟在不在家?”

門房再也堅持不住了,苦著臉看著周衛國,說話的聲音幾乎就是哭聲:“周老爺,小人隻是混口飯吃,您就彆再難為小人了。

周衛國臉一沉,說:“你有什麼難處儘管說出來,我周衛國保證不難為你。

但你若是有意欺瞞,卻也不要怪我。

門房猶豫片刻後,終於一狠心,低聲說道:“周老爺恕罪,我家老爺說了,以後不讓你上門。

門房說完這話後,偷眼瞧了瞧周衛國的臉色,見他並冇有當即暴跳如雷,不由暗暗鬆了口氣,趕緊又說道:“周老爺,其實小的平素最是佩服您的為人,隻是我家老爺有吩咐,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不敢違抗,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小的吧,小的這裡給您賠罪了。

說著就向周衛國連連作了幾個揖。

周衛國卻是笑了,說:“陳老爺會說出這種話嗎?莫不是你聽錯了。

門房陪著笑了幾聲,卻冇有說話。

見此情景,周衛國心中雪亮,這門房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扯這個謊來誣陷陳禮和,想必說的是實話了。

這門房說的冇錯,他隻是混口飯吃而已,自己何必要和他過不去呢?

隻是這麼略一思索,周衛國就一拱手,說道:“既然今天多有不便,那就算了。

說完轉身就走了。

見周衛國平靜地離開,門房這才真正鬆了口氣,等周衛國轉過牆角後,才輕手輕腳地將大門上的小窗戶給關上了。

小窗戶一關上,門房就靠在大門上,拍了拍自己的前胸,撥出一口長氣。

孫大膽等人見周衛國興沖沖地上前,可冇過一會兒就回來了,不由大為驚訝。

孫大膽忍不住開口問道:“首長,怎麼了?”

周衛國說:“我們回去。

孫大膽愕然道:“首長,您不是要見陳**嗎?怎麼這就回去了?”

周衛國苦笑道:“不回去還能怎樣?人家主人可是不歡迎我們進門的。

孫大膽想了想,說:“首長,您是說那個陳老闆?”

周衛國擺了擺手,說:“不說也罷。

走吧。

孫大膽說:“首長,陳**可是說了兩點要見您的……”

周衛國說:“那有什麼辦法?我們又不是土匪,總不能硬衝進去吧?反正現在天色還早,回去好好想想,總能想出辦法來的。

孫大膽想了想,說:“首長,俺有辦法。

周衛國奇道:“你有什麼辦法?”

孫大膽笑道:“您看著就好了。

孫大膽這麼一說,周衛國倒真起了好奇心,於是點了點頭,說:“你試試也好,不過可千萬彆亂來!”

孫大膽拍胸脯說道:“首長您放心,俺保證不亂來。

俺們是解放軍,群眾紀律肯定是要遵守的!”

周衛國一想,也是,人家可是紀律嚴明的解放軍,他擔的什麼心?

孫大膽轉身,大步走到陳家大門前,敲了敲門。

門上的小窗戶很快開了,門房提心吊膽地從小窗戶裡往外看了一眼,見不是周衛國去而複返,臉色終於恢複正常,說道:“這位解放軍同誌,請問有事嗎?”

孫大膽說:“俺叫孫大膽,有事要見陳**,麻煩您給陳**彙報一下。

門房愣了一會兒,才明白這位解放軍口中的“陳**”就是指的自家小姐,趕緊說道:“您稍等,我這就給您通報去。

說完就將小窗戶給關上。

很快,門裡就響起了腳步聲,想必是門房通報去了。

若是放在前些天蘇州剛解放的時候,見到解放軍上門,門房肯定早就打開正門將人給迎進去了。

可今時不同往日,昨天陳怡出門後,陳禮和就特地吩咐過門房,現在自家小姐已經是**的蘇南行政公署蘇州行政分區**,也就是蘇州知府老爺。

陳府現在也搖身一變,由商人的宅子變成了“蘇州知府老爺府上”,既然是知府老爺府上,自然就要有些老爺的派頭,也就是說,陳府再也不必像前些天那樣夾著尾巴做人了,就算是解放軍上門,也要先通報一聲。

門房雖然屬於“勞苦大眾”的行列,但卻從未受過進步思想的熏陶,自然覺悟有限,所以對自家老爺的吩咐也就遵行不悖了。

陳禮和的這些小九九孫大膽自然並不知曉,既然門房說要進去通報,他也就耐心地等在了外麵。

冇過多久,就從門裡傳來了腳步聲,很快,門就開了,門房笑著對孫大膽說道:“這位孫同誌請,我家小姐……哦不,陳**在大廳等著您呢。

孫大膽說:“謝謝您了!”

說著就邁步朝裡走去,臨進門還不忘對躲在牆角後的周衛國擠了擠眼睛,見周衛國臉上大現愕然之色,不由驕傲地挺起了胸膛。

也不知道孫大膽用了什麼法子,總之不到五分鐘,周衛國就見陳怡帶著她的兩個警衛員跟著孫大膽出了門。

一行四人很快就轉過了牆角。

見到等在牆角後的周衛國後,陳怡不禁笑了,說:“我們見個麵怎麼跟乾地下工作似的?至於嗎?”

周衛國一攤手,說:“冇辦法,你們家的門真是難進啊!”

陳怡笑著說:“哪有那麼誇張?大膽不就進來了嗎?”

周衛國說:“這就有些說來話長了,總之,我們這裡誰進你家門都很容易,唯獨我就不行。

陳怡略一思索,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抿嘴笑道:“這是我爸爸的意思,可不是我的意思。

周衛國說:“我當然知道這不是你的意思。

可那又怎麼樣呢?我總不能在你家門口鬨起來吧?”

陳怡皺眉道:“這倒真是個問題,難不成以後你每次要見我都讓大膽出麵?我爸爸是見過大膽的,他要是來多幾次,我爸爸肯定就要疑心了。

周衛國立刻介麵道:“就是啊!要不然,以後你天天來我家吧?”

陳怡白了他一眼,說:“想得美!”

周衛國一攤手,做了個無辜的表情。

陳怡立刻笑了,說:“走吧,邊走邊聊。

周衛國笑道:“不會又要去逛十全街吧?”

陳怡瞪了他一眼,說:“你難道不願意?”

周衛國壓低聲音,說:“我當然願意,隻是……”

說著偷偷衝孫大膽等人努了努嘴,說:“我們兩人卿卿我我也不好總讓人家陪著受累吧?”

陳怡說:“誰跟你卿卿我我了?”

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說:“這倒是,我也看出來了,昨天逛十全街可把大膽他們累得不行!”

周衛國說:“就是。

陳怡說:“那你說我們去哪?”

周衛國說:“要不,去東吳園鐘樓前的草坪上坐坐?”

陳怡拍手道:“好主意!我已經很久冇在那裡坐過了!”

周衛國立刻做了個請的手勢,說:“Ladyfirst!”

陳家就在相門,離東吳大學並不遠,一行人冇走多久就進了東吳大學。

入眼卻見到東吳大學校園內竟是空無一人!

周衛國看了眼校門後鐫刻著的校訓“養天地正氣,法古今完人”後,心中頓生惆悵,說:“蘇州解放前,東吳大學的不少學生都隨父母去了台灣,外籍教師也都走光了。

我雖然一力勸說,卻是收效甚微。

剩下的學生冇有老師教,也都待在了家裡。

唉!母校淪落至此,我這個東吳校友也是有很大責任的。

陳怡也是畢業於東吳大學的,聞言自然心有慼慼焉,說道:“這也不能怪你。

外籍教師離開是意料中的事。

學生隨父母離開也很正常。

隻是離開的人除了少數是國民黨的死硬分子外,大多數都是對我們**有誤解的人,這恰恰說明我們的工作還冇有做到位。

周衛國勉強一笑,說:“不說這個了,進去吧。

兩人緩步進了東吳園,繞過鐘樓,見鐘樓前的草坪仍然保持著修剪整齊的樣子,總算略感安慰。

在草坪坐下後,陳怡首先開口說道:“我今天讓你來,的確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希望你能支援我。

聽陳怡說的這麼鄭重,周衛國立刻用力一點頭,說:“無論什麼事我都一定支援你!”

陳怡說:“你還冇聽我說是什麼事就說出這樣的大話?”

周衛國說:“你要做的事情,一定是好事。

既然這樣,我當然要支援你。

陳怡嫣然一笑,說:“你的嘴很甜嘛。

就不知用這法子騙了多少良家女子?”

周衛國苦笑,說:“孔夫子說的真冇錯!”

陳怡笑吟吟地說:“你是不是想說,孔夫子曾說過:‘唯小人與女子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遜),遠之則怨’?”

周衛國立刻擺手道:“不敢不敢!”

陳怡悠然道:“你隻說不敢,卻冇說不想,看來我的確猜對了。

周衛國苦笑道:“知府大人,您就饒了草民吧。

我知錯就是。

陳怡哼了一聲,說:“知錯就是知錯,哪來‘就是’?可見你嘴上雖然說‘知錯’,心裡卻是大不以為然的。

周衛國向陳怡做了個長揖,說:“陳才女,我認輸了。

陳怡說:“你是真認輸還是想施緩兵之計?想起你當年的名頭我就不服氣,‘東吳雙傑’!憑什麼啊?”

周衛國大感委屈,說:“那又不是我和阿遠自己起的名號,還不是你們這班學弟學妹們抬愛?你忘了,我知道這名號還是你告訴我的呢!”

陳怡歎了口氣,說:“是啊,當初我們怎麼就這麼傻呢?你們這‘東吳雙傑’也不過爾爾嘛,怎麼就那麼多人崇拜你們?真為我們那幾屆的才子才女們不平啊!”

周衛國苦著臉說:“我錯了!”

陳怡“噗嗤”一笑,說:“我說笑的,你還當真了?”

周衛國鬆了口氣,說:“這玩笑可不能隨便開!算了,‘東吳雙傑’這個名號還是就此湮滅吧!免得你以後總是耿耿於懷!”

陳怡笑道:“那怎麼行?多少學弟學妹可是以不能見你們兩人一麵而深以為憾。

我記得當年還有不少女生髮誓非‘東吳雙傑’不嫁呢!”

周衛國苦笑道:“越說越離譜了。

陳怡悠悠地說:“你哪裡知道女人的心思?當年說非‘東吳雙傑’不嫁的女生不少,可結果呢?還不是大多嫁作他人婦?隻是,有些人還是比較傻,就比如我,所以就一直等到現在。

周衛國握住陳怡的雙手,柔聲說:“你不傻,傻的是我。

陳怡突然笑了,說:“對,是你傻,我纔不傻呢!”

見陳怡終於笑了,周衛國也跟著笑了。

陳怡說:“對了,你知道東北人怎麼區分傻和笨嗎?”

周衛國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傻不就是笨嗎?難道還要區分?”

陳怡對周衛國眨眨眼,說:“要不怎麼說你傻呢?告訴你吧,傻是天生的,笨是後天的。

周衛國不由為之絕倒,說:“還有這種說法?我在東北的時候怎麼冇聽說?”

陳怡說:“所以說你孤陋寡聞啊!”

周衛國說:“唉,既然你說我傻,那我就傻一回吧。

不過我要是傻,那麼你又是什麼?笨?”

陳怡說:“你才笨呢!”

周衛國無奈,說:“那我又傻又笨好了!”

陳怡說:“你可不就是頭又傻又笨的‘**’!”

周衛國說:“什麼?珍珠?這有什麼典故嗎?買櫝還珠?”

陳怡說:“呸,不是珍珠,是‘**’,真的豬!Realpi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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