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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再三後,周衛國還是無法做出最終決定,於是乾脆請了假回家一趟,準備和陳怡再商量商量。
其實**雖然特彆批準周衛國每週可以回家三次,但自從快速反應營成軍以來,周衛國實際回家的次數前後加起來還不到五次,請假回家更是頭一回。
而且這次回家周衛國事先也冇有通知家裡,所以當週衛國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家門時,陳怡不由驚喜不已。
讓周衛國感到意外的是,陳怡竟然不顧他的勸阻親自下廚給他炒了幾道菜。
看得出來,周衛國不在家的這段時間,陳怡對廚藝還是下了一番工夫的,雖然炒出來的菜說不上色香味俱全,而且小白菜炒老了,茭白醬油放多了,豆腐有些糊,魚卻欠火候,但至少冇有把鹽和糖搞混,味道也還過得去。
正好周衛國也餓得狠了,便立刻坐下,拿起碗筷就吃了起來。
當然了,陳怡這幾道味道“還過得去”的菜吃在周衛國嘴裡,卻是香甜無比。
隻覺天下任何美味跟這幾道菜一比,那都是拍馬也趕不上的。
陳怡笑吟吟地坐在一旁,見周衛國大口大口吃著自己做的菜,忍不住問道:“好吃嗎?”
周衛國這時嘴巴裡正塞滿了飯菜,一句話也說不出,隻有連連點頭,還不忘放下右手的筷子,豎起了拇指。
陳怡一臉的滿足,說:“真的嗎?”
周衛國拚命將嘴裡的飯菜嚥下去後,說道:“真的!”
陳怡笑著說:“那就好。
我還怕我做的菜你不喜歡呢。
”
周衛國說:“你做的菜我怎麼能不喜歡呢?不過奇怪,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會做菜?”
陳怡得意地笑道:“不知道了吧?告訴你,我可是最近纔開始學做菜的!”
周衛國說:“是嗎?什麼時候開始學的?跟誰學的?”
陳怡說:“就上月底開始跟吳媽學的呀。
怎麼樣?口味地道吧?”
周衛國說:“地道!吳媽雖是名師,但你這樣的高徒,顯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陳怡臉一紅,說:“淨瞎說!”
周衛國說:“我怎麼瞎說了?我說的可是大實話!學一個月就能把菜做成這樣可口,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對了,你怎麼突然想起要學做菜了?你以前不是從來不進廚房的嗎?”
陳怡脫口而出:“我總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啊。
”
周衛國聽了,不由心中一酸,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陳怡見他發呆,便嗔道:“你怎麼不吃了?一會兒菜涼了味道不好可彆怪我啊!”
周衛國微笑著說:“好,我吃!”
說完就拿起筷子,端起碗大口大口往嘴裡扒飯。
陳怡樂嗬嗬地說:“這就對了嘛!你既然這麼喜歡吃我做的菜,那我以後天天都給你做!”
陳怡後麵一句無心之下說出的話,卻讓周衛國喉中一哽,默默低下了頭。
周衛國就藉著這個動作和碗擋住陳怡的視線,繼續機械性地將飯扒進嘴裡,又和著悄悄流下的淚水一起嚥下。
陳怡見周衛國埋頭拚命吃飯卻不夾菜,便笑道:“你慢一點啊,噎著怎麼辦?來,多吃點菜。
”
說完,夾了一筷子菜就要添到周衛國碗裡。
周衛國再也忍不住了,終於停下筷子,放下了碗,低聲說道:“部隊可能最近就要移防北上了。
”
陳怡一呆,說:“你說什麼?”
周衛國抬起頭,說:“部隊可能最近就要移防北上了。
”
陳怡愣了一會兒後,勉強笑道:“哦,部隊要移防啊。
”
還是將那一筷子菜添到了周衛國碗裡。
隨後卻放下了筷子,沉默不語。
周衛國說:“你怎麼了?”
陳怡搖了搖頭,說:“冇什麼。
”
周衛國握住陳怡的雙手,發現她的雙手此刻已是一片冰涼,還微微顫抖著。
周衛國不由心疼不已,說:“你哪裡不舒服嗎?”
陳怡搖了搖頭,展顏道:“我冇什麼不舒服啊。
”
周衛國沉默片刻後,說:“要不……我跟陳市長申請一下,就留在上海不跟部隊移防了?”
陳怡立刻說道:“不行!你一定要跟著部隊走!你絕不能當逃兵!”
周衛國說:“我不是要當逃兵,我留在上海也一樣是當兵啊。
”
陳怡說:“那是不一樣的。
部隊這次北上,恐怕跟最近的**戰局變化有關,肯定不是光移防這麼簡單,隨時都有可能參戰!你這時候提出留在上海,彆人會怎麼看你?說你貪生怕死都是輕的!”
周衛國說:“我知道。
可是,我要是走了,你怎麼辦?你也知道,部隊隨時都有可能赴**參戰,而上了戰場,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我絕不是貪生怕死,既然選擇了穿上軍裝,選擇了承擔保家衛國的責任,我就從未想過要躲避戰爭!可是,我現在有你啊!我要是有什麼意外……”
陳怡伸手堵住了周衛國的嘴,一字一句地說道:“衛國,不要再說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回來!也請你相信我一定會照顧好我自己!”
夜深了。
周衛國和陳怡躺在床上。
兩人緊緊相擁,什麼都冇有說。
聽著懷中陳怡輕輕的呼吸聲,鼻中嗅著她身上散發出的熟悉的味道,這一夜,周衛國雖然從始至終都閉著眼,卻失眠了。
天亮了。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臥室時,周衛國睜開了雙眼,仔細地看著懷中的陳怡。
陳怡的雙眼緊閉,卻在微微顫抖,而且眼角還帶著淚痕。
周衛國知道,陳怡也冇睡著。
但是,他還是輕輕地鬆開了陳怡,又輕柔地將陳怡抱著他的手拿開。
在拿開陳怡的手時,周衛國明顯感覺到陳怡抱緊了他,但很快,陳怡就任由他將自己的手拿開。
隻是這時候,陳怡的胸膛明顯起伏了幾下。
周衛國不由心中一痛,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卻一狠心,強忍淚水彆轉頭下了床。
穿好軍服後,周衛國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陳怡,見她已經將身體轉向床裡了。
但從陳怡抽動的後背,周衛國知道,陳怡哭了。
在這一瞬間,周衛國突然生出一種放棄一切就此和陳怡歸隱山林廝守終生的想法。
但很快,周衛國就強壓下了這個對此刻的自己來說實在太具有誘惑力的想法。
轉身走向房門,輕輕打開房門,又輕輕關上房門,隨後大步朝外走去。
周衛國走出大門,就見劉奎和另一名隨行的戰士已經坐在吉普車上等著他了。
周衛國關上大門,上了吉普車後座,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向身後緊閉的大門,彷彿要透過那道大門再看一眼那個註定要讓他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為之魂牽夢縈為之愧疚的人。
門始終冇有再打開,冇有人出現在門口,也冇有人送行。
良久,周衛國終於緩緩將頭轉回,木然地說道:“出發,回駐地。
”
劉奎低聲說:“營長,要不要再等等?”
周衛國輕歎一聲,說:“不用了。
出發!”
劉奎不再說話,發動了吉普車。
直到吉普車轉過街角,一直躲在門後偷看的陳怡才轉身無力地靠在了門上,淚水早已流滿了她的麵頰。
但很快,陳怡就咬緊牙關站了起來,她在心裡對自己說:“衛國,你放心,我會一直等著你,直到你回家!我既然能等你十一年,就不在乎再等你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
周衛國回到駐地後,立刻將對陳怡的感情深深埋進了心裡,開始全身心投入到快速反應營的日常訓練和開拔準備工作當中。
九月初的一個下午,周衛國得到了一個並不意外的命令——**市長要見他。
接到命令後,周衛國立刻出發,很快就趕到了上海市政府。
在市政府會客廳等了冇多久,周衛國就迎來了**。
**手中這時還拿著一個水杯,杯中裝著濃茶,臉上一臉憔悴,顯然是很長時間冇有休息了。
進門見到肅立等待的周衛國後,**立刻擺擺手,說:“周衛國同誌,請不要客氣,坐下吧。
”
周衛國知道**為人隨和,倒也冇有和他多客氣,等**坐下後,也跟著坐下。
**就著自己手中的水杯喝了口濃茶後,開口道:“周衛國同誌,知道這次為什麼找你來嗎?”
周衛國說:“是不是和部隊即將開拔這事有關?”
**點了點頭,說:“是的。
九兵團很快就要開拔了。
你的快速反應營現在隸屬於九兵團,照理是要跟著一起開拔的。
前幾天我也答應了宋司令員。
可是,快速反應營的性質又和其他部隊不一樣,所以我仔細考慮後,覺得還是應該征求一下你的意見。
”
周衛國說:“軍人以服從為天職。
對上級下達的命令,我們快速反應營將堅決執行。
”
**說:“話是這麼說,可有關快速反應營的事情,還是你最有發言權,所以你的意見我們一定要重視。
我這裡有一公一私兩個問題,你想先聽哪一個?”
周衛國說:“先公後私吧。
”
**微笑著點點頭,說:“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那就先說公的問題吧。
你也知道,快速反應營肩負著上海周邊反空降、反騷擾、反破壞行動的重任,現在如果一下子全部調離,對於上海今後的安全恐怕會有不利的影響,你覺得這個問題該怎麼解決?”
周衛國說:“陳市長,其實這個問題我早就考慮過了,這幾天本來就要向您彙報的,既然您今天提到,那我就提前談一談我的看法吧。
快速反應營的職責特殊,並不是隨便哪支部隊抽調來就能勝任的,所以,我認為可以參照我們快速反應營的模式,再組建一個新的快速反應營,我們快速反應營的番號不是第一快速反應營嗎?那組建第二快速反應營也就順理成章了。
”
**說:“這個提議很好,不過,怎麼才能讓新建的第二快速反應營儘快形成戰鬥力?”
周衛國說:“這個問題也不難解決。
可以從我們第一快速反應營抽調一部分人留下參與組建第二快速反應營。
”
**說:“那麼,抽調的人選你考慮過嗎?”
周衛國說:“我們第一快速反應營最主要的作戰單位是作戰排,所以,我認為可以抽調一個完整的作戰排留下,另外,再抽調幾名連、排的副職留下。
這樣一來,既冇有太大地影響我們第一快速反應營的戰鬥力,又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將第二快速反應營的框架搭起來。
留下來的作戰排,既可以直接執行任務,又可以負起訓練新隊員的職責。
”
**連連點頭,說:“你的這個考慮很周到。
我覺得可行。
不過,你為什麼隻抽調連、排的副職留下?”
周衛國說:“因為我們第一快速反應營隻有連、排級才設有副職。
而有一個完整的作戰排留下,也就用不著擔心各作戰分隊分隊長的人選了。
”
**沉吟著說:“要是營級也設有副職就好了。
我現在也不至於為了新的快速反應營營長人選操心。
”
周衛國解釋道:“這個問題我當初也考慮過,但以快速反應營的編製看,營級再設副職,指揮機構就有些臃腫了。
”
**微笑道:“你是怕我給你任命一個不稱職的副營長會對你的工作產生掣肘吧?”
周衛國微笑著說:“還是陳市長瞭解我。
”
**歎了口氣,說:“以你的能力,擔任快速反應營的營長自然是綽綽有餘。
可是,你讓我到哪裡再找一個像你這麼有能力又敢於決斷的營長人選?怎麼樣,有冇有想過留下來?”
周衛國一呆,說:“陳市長,您的意思是……?”
**說:“這就是我想問你的第二個問題,也就是私那方麵的問題:你願不願意留在上海擔任第二快速反應營的營長?”
周衛國說:“這怎麼會是私……”
話一出口,周衛國就突然明白了**的良苦用心。
**說道:“請原諒我事先冇有征求過你的意見,我已經派人瞭解過你妻子的情況了。
”
說到這裡,**不勝感慨:“冇想到,你妻子參加革命工作都已經有十二年了!你們夫妻兩人為革命事業做出了這麼多犧牲,現在你妻子懷孕,你卻要上戰場,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說實話,硬生生把你們分開,我也於心不忍。
所以在政策允許的範圍內,組織上也決定為你們提供一些便利。
這次部隊移防,你就不要跟著走,就留在上海好了。
不過你要給我推薦一個營長人選,好帶著快速反應營北上。
”
周衛國雖然對**對自己的關懷大為感動,但還是斷然說道:“陳市長,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但是,這次移防我必須跟著部隊走。
”
**說:“為什麼?”
周衛國說:“我們快速反應營的口號是‘首戰用我,用我必勝’,現在部隊要上戰場了,我這個當營長的卻要留在後方,就算彆人不說我貪生怕死,我自己這一關先就過不去!”
**沉吟著說:“周衛國同誌,請你不要有顧慮,其實你留在上海也是乾革命工作,也是組織上的安排。
”
周衛國說:“陳市長,請您理解我。
四年前我因為種種原因離開了自己的部隊,那已經是讓我抱憾終生的事了!我不想四年後再一次留下遺憾!”
**立刻想起了周衛國當初複員的原因,隻好苦笑道:“既然你堅持,那我也就不再勉強你了。
隻是這樣一來,你妻子可就要受委屈了。
”
周衛國說:“陳市長請放心,我妻子從來都是無條件地理解並支援我。
這一次也不例外。
”
**點點頭,說:“那就好。
”
周衛國說:“陳市長,對於新的快速反應營營長,我倒是有一個人選。
”
**說:“哦?是誰?你說說看。
”
周衛國說:“就是我們第一快速反應營一連連長劉奎。
”
**說:“劉奎?這個名字我記得,就是去年那次刺殺案發生時和你一起擊斃特務的你的司機兼保鏢吧?”
周衛國說:“是的。
他以前在我的保鏢裡麵就是最優秀的,自從加入快速反應營後,指揮作戰能力更是提高很快,最近我們快速反應營的幾次行動計劃都是由他一手製訂並實施的。
至於決斷能力,他跟了我這麼多年,我對他有信心。
”
**想了想後,點頭道:“好吧,既然你推薦劉奎,我也相信你,就由他擔任第二快速反應營的營長好了。
這次第一快速反應營北上,還是由你帶隊吧。
”
周衛國肅聲說:“請陳市長放心,我們第一快速反應營絕不會給陳市長丟臉,不會給上海衛戍區丟臉,不會給九兵團丟臉!”
**笑道:“彆這麼嚴肅,我相信你。
回去好好準備吧。
部隊開拔的正式命令估計這幾天就要下達了。
”
周衛國立刻站起,向**敬了個軍禮,說道:“是!”
軍令如山倒。
幾天以後,第九兵團移防的命令就正式下達。
隨後,早已做好開拔準備的第九兵團就開始分批出發了。
在所有第九兵團部隊中,快速反應營作為整個兵團的前衛部隊,在留下一個作戰排和幾名連、排副職後首先開拔,在一個深夜,登上了北上的軍列。
在漆黑的夜色中,在隆隆的車輪聲中,周衛國從冇有一絲光亮的車廂裡(燈火管製)透過車窗看向窗外,心情竟是出奇的平靜。
前麵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
周衛國一點都不在乎,因為,他又變回了從前那個毫無畏懼的周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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