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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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感恩節之夜對雙方來說都是不平靜的。

因為就在這一天夜裡,有兩支美軍巡邏隊在豐山北部與27軍先頭部隊先後發生交火,雙方各有損失。

但是,這一切並未引起美國人的重視,或者說,戰局的“順利”使得美國人自動忽略了這種小規模的遭遇戰。

正是美國人的這種不經意,給他們在之後的作戰中帶來了災難性的後果。

11月24日,麥克萊恩上校接到命令,率領第31團級戰鬥隊支援部署在長津湖東部的陸戰第1師第5團。

儘管第31團級戰鬥隊所在的赴戰湖與他們的目的地長津湖之間的直線距離隻有大約40公裡,但兩湖卻被陡峭的赴戰嶺山脈所阻隔。

由於赴戰嶺山脈橫向間冇有可供美軍汽車通過的道路可行,所以為抵達長津湖東部,全機械化的第31團級戰鬥隊不得不先沿原路返回至海岸,再向長津湖進發。

為此,他們的行軍距離一下子就變成了220多公裡!

11月25日,第二次戰役打響。

西線誌願軍第38、39、40、42、50、66軍全麵出擊,向輕敵冒進的南**第7、8師,美軍第2、24師,英軍第27旅和南**第1師發動了大規模反擊。

隨著戰局發展,聯軍土耳其旅和美軍騎兵第1師也先後被投入戰場。

一時間,西線到處都展開了激戰。

與此同時,東線戰場卻是一片沉寂。

原本根據誌司的計劃,為了達成作戰的突然性,東西兩線的反擊是要同時進行的,但是,由於東線誌願軍九兵團入朝倉促,後勤補給嚴重短缺,加上天氣嚴寒,出現了大量凍餓減員,因此九兵團的戰役準備工作無法按時完成,不得不向誌司請求將戰役發起時間推遲。

考慮到東西兩線被狼林山脈阻隔,大部隊根本無法逾越,敵我雙方都無法利用地利以奇兵影響到另一線的作戰,因此東、西兩線可視作獨立戰線,故誌司同意了九兵團的請求,將東線的戰役發起時間推遲了兩天。

11月26日拂曉,由319輛車輛組成的第31團級戰鬥隊的車隊離開豐山,開始了他們踏向死亡道路的行軍。

(後世的美國人在研究軍史時認為,美軍依賴卡車運送補給、重武器和傷員,而這些車輛幾乎冇有在**陡峭冰封的山路上行進的能力。

這些山路既狹窄又疏於保養,山路上的很多橋梁都橫跨深穀,還是單車道,一旦被炸燬就無路可行,再加上要時刻防備遭到襲擊,使得第31團級戰鬥隊的行軍精疲力竭,行軍速度也大受影響。

相比之下,由於中**隊都以馱馬和人力運送彈藥補給,使他們受崎嶇地形影響的程度要遠遠小於美軍,從而使得中**隊的機動能力高於美軍,可以不受限製地對美軍進行迂迴包抄。

似乎誌願軍不得已而為之的原始後勤補給方式倒成了製勝法寶。

這樣的推論,實在滑稽!)

對於美軍第31團級戰鬥隊而言,他們原路返回隻是為了便於利用公路向他們的目的地進行機械化行軍而已。

可對於早已擺開陣勢的誌願軍9兵團27軍來說,美軍第31團級戰鬥隊的舉動卻顯得有些詭異。

畢竟東線美軍這段時間的進攻一直都很“順利”,以他們一直以來的進攻態勢,他們冇有任何理由在這時候突然撤退!

除非,美軍已經發現了前方的陷阱,所以想要迅速擺脫危險!

但問題是,美軍撤退了,27軍要不要追擊呢?

現在追擊,顯然要冒很大風險,因為誰也不敢肯定,美軍的撤退是否是虛晃一槍,佈置好了陷阱等著誌願軍去鑽。

如果原本想要誘敵深入的誌願軍被美軍來了個“誘敵深入”,那笑話可就真是大了。

不過,眼看就要煮熟的鴨子竟然要飛了,任誰也心有不甘。

於是,摸清當前美軍撤退的真實意圖這個任務,就落在了周衛國的快反營身上。

接到兵團部的命令後,快反營立刻冒著風雪出發了。

這樣的天氣雖然不便於部隊徒步行軍,卻也為快反營的行動提供了天然的偽裝,而且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美軍的空中偵察和空中支援也根本無從談起。

好在快反營也不是普通部隊,雖然冇有經過係統的寒區作戰訓練,但良好的身體素質、充足的保暖物品再加上平素嚴苛的訓練還是使得他們在此刻顯露出了遠超出一般部隊的耐力。

上午十點受命,快反營硬是在風雪中隻用了六個多小時,就在天黑之前抵達了四十多公裡外的原美軍第31團級戰鬥隊宿營地。

在徹底搜尋了這個宿營地,確認美軍的確撤退了之後,周衛國也有些茫然了。

美國人這究竟是唱的哪一齣?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傍晚。

傍晚時分,快反營的一個尖兵小組發現了一支美軍巡邏隊。

美軍不是撤退了嗎?怎麼這裡還有他們的巡邏隊?

周衛國當機立斷,立刻派出快反營的一個作戰排伏擊了這支由7名美軍士兵和5名南**士兵組成的巡邏隊(美國陸軍第7步兵師在**戰爭爆發時駐紮在日本,實際兵員隻有編製員額的70%。

**戰爭爆發後,全師約有1000名有實戰經驗的軍官和士官被調走,兵員缺口更大,即使補入後備兵也不夠,所以隻好補入南**兵,美國人將這種兵員稱之為Korea

Augme

teestotheUSArmy,即KATUSA。

二次戰役時,第7步兵師中KATUSA的比例約占全部兵員的27%)。

戰鬥的過程不值一提,結果也冇有意外。

有心算無心下,快反營的這個作戰排以3人輕傷的代價全殲了這支巡邏隊,擊斃了3名美軍士兵和2名南**士兵,活捉了剩下的。

戰鬥結束後,周衛國在第一時間審訊了7名俘虜。

俘虜的口供解答了周衛國的一些疑惑,但卻給周衛國帶來了更大的疑惑,因為俘虜交待了這支巡邏隊的番號:美國陸軍第7步兵師第31團1營A連3排7班,而且,他們所在的第31團1營目前還停留在豐山。

第31團?

快反營曾經阻擊過的美軍不就是第31團嗎?27軍設伏的對象不就是第31團嗎?今天拂曉時分撤退的美軍不就是第31團嗎?

周衛國一下子糊塗了。

兵團部通報的情報顯示,今天撤退的美軍第31團車隊足有三百多輛車輛,這的確符合美軍一個團的兵力規模。

可是,豐山怎麼會還有第31團的一個營呢?這多出來的一個營怎麼解釋?

俘虜並冇能解答周衛國的這個疑惑,因為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麥克萊恩團長在撤退時冇有通知他們營。

有個南**俘虜在得知第31團竟然撤退了之後,甚至還破口大罵美國人不仗義。

弄得周衛國也是哭笑不得。

既然美軍第31團主力的確已經撤退了,那麼,27軍是否可以撿漏把留在原地的31團1營給吞了呢?肉吃不成,有碗濃湯喝喝也行啊。

在將這些俘虜向27軍移交時,周衛國順便也把這個想法透露給了27軍軍長彭德清。

彭德清開始也頗有些意動,不過改變戰役目標並不是他能說了算的,還需要請示兵團部。

在27軍請示兵團部的同時,27軍偵察營和快反營也冇有閒著。

通過逐步加強的偵察所獲得的情報再加上分析,周衛國得出了一個令他有些沮喪的結論:雖然美軍第31團主力的確撤退了,還留下了一個貌似孤立的1營,但是,美軍第7師主力卻仍然停留在原地,而且就位於這個營身後。

也就是說,這個營的美軍並不是孤立的。

要想吃下這個營美軍,就必須做好直接麵對他們身後的美軍第7師主力的準備。

而27軍顯然還冇有做好這個準備。

那麼,這是否意味著27軍隻有眼睜睜看著戰機喪失呢?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周衛國甚至根本就冇有這樣想過。

在他看來,打仗從來就冇有純粹靠等待而來的戰機,更多的時候,戰機是要靠自己創造的!

在檢查了一遍從那支巡邏隊繳獲來的戰利品後,周衛國發現了一部電台。

想必這就是巡邏隊和他們營部之間的聯絡工具了。

更幸運的是,巡邏隊當時估計正在和他們營部聯絡,所以電台的頻率停留在某個波段。

換句話說,這個波段應該就是美軍第31團第1營的聯絡波段,而第31團和第7師的聯絡波段也應該在這個波段附近。

再進一步說,利用這部電台,應該可以截聽到第7師的一些無線電聯絡信號。

這些信號裡,想必總有些有用的資訊吧?

想到這裡,周衛國立刻精神一振。

不過,新的問題也跟著來了。

快反營雖然自成立以來使用的就是美製武器,但為了入朝參戰後聯絡指揮上的統一,在山東休整時補充的卻是蘇製電台和相應的操作員。

而這位操作蘇製電台的操作員並不知道怎麼使用美製電台!

好在幸運總是結伴而來,抱著死馬當活馬醫心態的周衛國在戰利品中繼續尋找之下,竟然發現在這部電台的攜行包裡就放著電台使用說明書!

這份英文的說明書自然難不倒周衛國,何況美國人的裝備都比較傻瓜化。

於是,對照著周衛國翻譯的說明書,快反營的電台操作員很快就突擊學會了怎麼使用這部美製電台。

隨後,電台操作員打開了這部美製電台。

開始,雖然是一片雜音,但在不斷嘗試電台原本停留的那個波段附近的波段後,電台操作員終於接收到了一段殘缺和兩段完整的電訊。

不過可惜的是,這些電訊都加了密。

電台操作員隻好向周衛國一攤手,說:“營長,這些電訊都加了密,我手頭冇有美軍的密碼本,根本冇法破譯。

這倒真是個麻煩事,美國人打仗的時候總不會先給敵人送上密碼本吧?誌願軍手裡哪來美軍的密碼本?

周衛國再次把希望放在了繳獲自巡邏隊的戰利品上。

可惜這次幸運不再,戰利品裡冇有密碼本!

其實這也很正常,一般的無線電聯絡美軍的電台操作員根本就不需要密碼本就能直接收發譯。

而且密碼本這種東西在戰時也是嚴禁被帶上戰場的。

即使在後方,一遇到危險,電台操作員要做的第一件事也是首先銷燬密碼本!

就在周衛國為手頭冇有美軍的密碼本一籌莫展時,孫大膽突然想起一事,說道:“營長,我記得我們俘虜那個美軍飛行員時,在他的揹包裡好像找到了一個密碼本,那密碼本現在還放在您公文包裡呢!”

周衛國不由狠狠拍了自己腦門一下,真是當局者迷啊!

周衛國立刻從自己的公文包裡找出了那本繳獲自美軍飛行員的密碼本,遞給了電台操作員,說:“這是為美軍第31團提供直接對地支援的美國陸軍航空隊第6004戰術支援聯隊用的密碼本,你試試看管用不管用。

事實證明,周衛國的運氣很不錯——密碼本管用。

翻譯出來的電訊內容如下:

第一段殘缺電訊:“……抵達後浦。

我手頭現在隻有32團1營。

明天等我的2營、3營和第57野戰炮兵營抵達後,我再考慮向北進攻吧。

可惡的陸戰1師,憑什麼讓我們步兵第7師的部隊給陸戰5團擦屁股?戴維,你真的想好了讓我聽陸戰1師的?麥克”

第二段電訊:“麥克:你部抵達長津湖東岸後,即歸陸戰1師指揮。

可不必事事向我彙報。

戴維”

第三段電訊:“戴維:我遵守您的命令。

不過,陸戰1師的史密斯老頭(即美軍陸戰1師師長OliverPri

ceSmith奧利弗.史密斯少將)顯然瞧不起我們。

而且,作為陸軍‘北極熊’團的現任團長,竟然被海軍陸戰隊指揮,我感到恥辱。

真不知道今後第31團的團史上該怎麼寫這一筆!麥克”

看完這三段電訊,又打開地圖仔細檢視後,周衛國陷入了沉思。

最後,周衛國終於做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美軍第31團今天的怪異舉動並不是撤退,而是轉向長津湖地區支援美軍陸戰第1師去了,他們現在的位置大約在長津湖東岸的後浦。

隨後,周衛國命令電台操作員將截獲的電訊內容和自己的猜測一併轉發兵團部。

電報發出不久後,兵團部就發來了電報,電報的內容很短:“有無確切證據?”

是啊,有關美軍第31團的動向隻是周衛國的猜測,要說確切的證據,他的確冇有。

不過,從目前獲得的資訊來看,這個猜測很有可能是真的。

但要兵團部僅僅根據自己的猜測就更改戰役部署顯然又太兒戲了。

緊接著,兵團部又發來一份電報:“你部能否在明日上午十時前獲得有關美軍第31團動向的確切證據?”

看著這份電報,周衛國思慮再三後,終於狠心做了一個決定:快反營連夜翻越赴戰嶺山脈,去長津湖東岸!

在這樣惡劣的天氣情況下連夜翻越赴戰嶺山脈顯然不是正常人的思維,但軍情如火,再容不得周衛國猶豫,所以周衛國立刻召集了快反營排以上乾部開會。

在會上,周衛國通報了目前所獲得的有關美軍第31團動向的資訊、自己的猜測和兵團部兩份電報的內容,並說了自己的決定。

經過簡短討論後,與會的所有連排長都一致同意了周衛國的決定。

十分鐘後,快反營冒著風雪,在夜暗中進入了赴戰嶺山脈。

開始的幾座山嶺還好,雖然有些陡峭,但都有小路可行,這對於接受過山地作戰訓練的快反營來說並不是問題。

越往後走,山路就越是險峻,到了後來,連山路都冇有了,隻好由各排的尖兵小組輪流探路開路。

但冇有人有任何怨言,因為大家都明白儘快越過赴戰嶺山脈的意義。

到了下半夜,隊伍突然停了下來。

據尖兵回報,前方是一段十來米寬的深穀,尖兵小組正在想辦法搭建繩橋。

周衛國於是下達了原地休息的命令,但卻不允許大家坐下。

當年在東北的經驗告訴周衛國,在這樣的嚴寒下,人一旦坐下,很有可能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就在大家蹦跳行走活動“休息”時,孫大膽找到周衛國,低聲彙報道:“營長,前麵犧牲了一名尖兵。

周衛國心咯噔一下,說:“怎麼犧牲的?”

孫大膽說:“尖兵小組在搭建繩橋的時候,鉤索射到了對麵懸崖上的一塊大石頭後麵,開始試的時候繩子明明很結實,可尖兵順繩子快爬到那邊的時候,那邊的石頭突然鬆了,大家眼看著尖兵拽著繩子往下掉,隻聽到撞擊聲和尖兵的慘叫聲,再把繩子拉上來時,繩子上……就剩下……血跡了。

孫大膽說到最後,語聲已經有些哽咽。

周衛國也不由黯然。

快反營入朝後,雖然有過傷亡,但像今天這樣的非戰鬥傷亡還是第一次。

所以周衛國一時還有些不適應。

過了好一會兒,周衛國纔回過神來,說:“下麵深不深?”

孫大膽說:“很深,看不到底。

我當時就在懸崖邊,隔了很久也冇聽到下麵回聲傳上來。

也可能是因為風雪大……營長,他的屍體……”

周衛國一咬牙,說:“屍體不用找了。

在這種天氣下,又是晚上,要下到穀底尋找犧牲戰士的屍體,誰也不能保證不會再有傷亡,何況,時間緊迫,也不允許快反營停留下來尋找犧牲戰士的屍體。

作為營長,他必須為全營負責!

這個道理孫大膽自然也明白,所以他冇有提出任何異議,低聲說道:“是。

沉默了一會兒後,周衛國說道:“犧牲的戰士叫什麼名字?”

孫大膽說:“他叫劉解放。

周衛國說:“劉解放……等這次仗打完休整的時候把他作為陣亡上報兵團部,申報烈士。

再讓當地政府轉告他的家人,他是個英雄!”

孫大膽說:“營長,他冇有家人。

周衛國一愣,說:“怎麼會冇有家人?”

孫大膽接著說:“他是個孤兒,很小的時候就冇了親人,隻知道自己姓劉,連名字都記不清了。

十四歲那年,他凍倒在路邊,被路過的我們東野九縱的一支部隊給救了。

後來他就參了軍,因為作戰勇敢,人又機靈,被調到九縱偵察營。

再後來,有一次粟副司令員到九縱視察,聽說了他的事,知道他一直冇名字,就給他起了名字,叫劉解放。

周衛國的心一下子就被揪緊,過了好一會兒,才沉聲說道:“他有家人,我們就是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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