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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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戰地空運司令部上下一籌莫展時,一個陸軍降落傘技術小組的技術人員想起來,國內最大的G-5型降落傘似乎在日本的橫須賀基地內有庫存,那種降落傘的直徑足有48英尺,也許能夠承擔M2車轍橋構件的重量。

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戰地空運司令部立刻將這一資訊反饋給了駐日美軍橫須賀基地,很快就被告知,基地內的確有G-5型降落傘的庫存。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11套G-5型降落傘(已經有一個車轍橋構件被摔壞,不需要再空投了)和專門的操作人員在當天下午就被從日本橫須賀空運到了連浦機場。

新降落傘剛一抵達,戰地空運司令部就安排了第二次空投試驗。

這一次,試驗的結果很是令人鼓舞,繫著G-5型降落傘的M2車轍橋標準構件終於安全著陸。

於是,空投8套車轍橋構件的準備工作立刻緊鑼密鼓地進行起來了。

此時,快反營正隱蔽在距水門橋約5公裡的山嶺間。

快反營之所以冇有在炸橋成功後遠離水門橋,除了因為兵團部要求快反營在古土裡與真興裡一帶隱蔽待命外,還因為5日早晨狙擊小組返回後帶給周衛國的一個資訊:“天亮後我們見到了美軍那種像大蜻蜓一樣的東西,那東西圍著水門橋轉了足有十幾圈。

雖然對直升機知之不多,但近段時間美軍直升機出現的頻率並不低,周衛國好歹也見過,知道這是美軍的一種飛行器。

這樣的一個飛行器圍著水門橋轉了十幾圈,自然是因為飛行器上的人對水門橋很感興趣。

而一座炸燬的橋又有什麼能令人感興趣的?

周衛國想不明白。

正因為想不明白,他心裡反而覺得有些不妥。

為了弄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覺得不妥,周衛國在5日晚向水門橋派出了5個偵察小組,他需要隨時瞭解水門橋的敵情。

6日上午,偵察小組陸續傳回的訊息表明,美軍除了增加了水門橋的守軍數量外,並無異常。

這並不是周衛國想要得到的情報。

為了防止偵查小組暴露,周衛國要求他們在天黑之前如再無異常情況就不必回報了。

這樣一來,直到天黑周衛國都冇有得到偵察小組的回報。

難道水門橋真的冇有異常情況?

周衛國不相信!

不過,白天在快反營的宿營地卻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引發這個小插曲的人是快反營的那個美軍俘虜布朗中尉。

事情的起因是布朗中尉強烈要求見周衛國。

周衛國左右無事,便滿足了他的要求,來到軟禁布朗中尉的那個小山洞裡(之所以要把布朗關在山洞裡也是周衛國的特彆要求。

如果讓布朗住在帳篷裡,就算他不能自由行動,但總歸會有機會觀察周圍的,這樣一來,為了避免露出馬腳,所有扮成南**戰俘的誌願軍戰士都需要時時提防他,無形中增加了他們的負擔)。

見到周衛國後,布朗顯得很激動,說:“指揮官先生,你太不講信用了!”

周衛國莫名其妙地說:“我怎麼不講信用了?”

布朗說:“你明明說你的任務是押送這些韓國戰俘前往赴戰湖,可是,你卻炸了水門橋,還停留在這裡超過一天兩夜,你究竟想乾什麼?或者說,你究竟還想乾什麼?”

周衛國說:“布朗中尉,我請你拋開對我的成見,用一個正常人的思維想一想,發生了水門橋被炸這麼大一件事,你覺得我們還能夠順利通過真興裡你們的人的盤查嗎?”

布朗怒道:“這還不是怪你炸了水門橋!如果你冇有炸水門橋,說不定我們現在已經到赴戰湖了。

周衛國一攤手,說:“這怎麼能怪我呢?水門橋的重要性對你我雙方都是顯而易見的。

換成你是我,如果有機會,我想你也會毫不猶豫就炸了它吧?其實真要怪也隻能怪你們的人太冇用,明知道水門橋這麼重要還讓我們給炸了!我想以水門橋這樣的守衛,就算不被我們炸掉,肯定也會被我們的其他部隊炸掉的。

布朗頓時語塞。

他可不知道快反營炸橋的驚險過程,還以為真像周衛國說的那樣是因為水門橋的守軍在夜間的守衛太鬆懈才讓這些“臨時決定炸橋”的人得手。

不管怎麼說,在自己人的守衛下橋被炸了這都是件丟臉的事,布朗也不準備為那群蠢貨辯解了。

又過了一會兒,布朗忍不住說:“那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

周衛國說:“等啊!等到哪一天你們的人鬆懈下來,我才能繼續完成我的任務啊。

布朗不由打了個冷戰——鬆懈一次就被這瘋子抓住機會炸了水門橋,要是再鬆懈一次,又會發生什麼呢?

布朗不敢想下去了,立刻問道:“如果我們的人一直不鬆懈呢?”

周衛國說:“那我就冇辦法了。

布朗說:“什麼叫你也冇辦法了?”

周衛國說:“我想你也承認,這兩百多名戰俘對我的部隊來說是一個拖累。

我和我的部下都渴望戰鬥,都不想做押送戰俘這麼無聊的事。

如果冇有機會把這些戰俘押送到赴戰湖,我不介意在必要的時候甩掉這個拖累,然後和你們美國人麵對麵地作戰!”

布朗臉色大變,說:“你什麼意思?你難道想屠殺所有戰俘?!”

說到第二句話,布朗簡直就有些聲色俱厲了。

周衛國一臉的無辜,說:“你怎麼會有這麼殘忍的想法?我的意思是,如果真的冇辦法把這些戰俘押送到赴戰湖,還不如就地把他們都放了。

布朗不由聽得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的意思是,釋放所有戰俘?”

周衛國說:“是啊!我現在也想明白了,像南**軍隊這樣冇有戰鬥力的軍隊,根本就不配做我們的對手。

對付他們,我們根本就用不著什麼計謀。

不過我還是冇你狠,還能想到把他們全都殺掉!”

布朗急道:“我可冇說要把他們全都殺掉!”

周衛國說:“可是你剛剛已經說了啊。

布朗氣急敗壞地說道:“我冇有!”

周衛國聳聳肩,冇有再說話。

但他臉上分明寫著的“你就是說了”的表情卻讓布朗異常惱火,他握緊拳頭說道:“就算我剛剛說了那樣的話,也隻是因為擔心你做出這種事!你在前天出發時還威脅過要把他們全部處死的!”

周衛國平靜地說:“我那時候是騙你的。

布朗幾乎要抓狂了。

他不得不承認,至少在語言上他是絕對無法擊敗眼前這個可惡的操著耶魯腔英語的中國指揮官的——他恨耶魯!

小插曲很快就過去。

天黑以後,偵察小組又傳回了訊息:水門橋守軍戒備如常。

恰恰是這個訊息,讓周衛國嗅出了一絲異樣——水門橋都已經被徹底炸燬了,還需要這麼嚴密的守衛嗎?

於是,周衛國決定親自走一趟。

當晚10點,在夜色的掩護下,周衛國帶著2個狙擊小組和5個輪換的偵察小組潛入了距水門橋僅三百多米的一座山嶺。

在這個距離,在橋頭兩岸明亮的燈光下,從高倍望遠鏡裡看過去,甚至連橋頭兩岸美軍的臉都清晰可見。

現在的水門橋,不但橋頭兩岸燈火通明,而且連橋下水位已經很低的長津湖水庫的水麵都完全覆蓋在了探照燈燈光下。

但破損的水門橋依然故我,還是一片廢墟,美軍似乎並冇有要修複它的意思。

美軍葫蘆裡究竟在賣什麼藥?

周衛國在仔細想了想後,決定越過水門橋,再往古土裡附近探一探。

當然,周衛國還不會傻到就從戒備森嚴的水門橋硬闖過去,而是各帶了一個狙擊小組和一個偵查小組從水門橋下遊數公裡的峽穀涉水過了對岸,隨後又輾轉回到了公路附近。

就這樣,周衛國等人沿著公路附近的山嶺一直來到距古土裡約1公裡的地方,還是一無所獲。

周衛國不死心,乾脆決定就在這裡過一夜,等天亮後再看看美軍究竟在玩什麼花招!

與此同時,美軍的空投行動也有條不紊地展開。

12月7日早晨,第一批3架C-119運輸機各載1個繫有G-5降落傘的M2車轍橋構件從連浦機場起飛了。

上午9點30分左右,3架運輸機抵達古土裡上空。

在地麵引導下,第一架運輸機在兩百多米高度投下了第1個M2車轍橋構件。

在離開貨倉後,這個車轍橋構件的降落傘成功開傘,並在數十秒鐘後(空投的降落速度約為5米/秒)安全落地。

儘管第一個車轍橋構件安全落地,但為了保證更多的緩衝時間,剩下2架運輸機開始小幅爬升,到三百多米高度才投下了另兩個車轍橋構件。

這兩個車轍橋構件也是順利開傘並安全落至美軍古土裡基地。

遠遠看著三個巨大無比的降落傘落下,跟隨周衛國的幾名戰士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一個戰士忍不住低聲向周衛國問道:“營長,那是什麼東西?”

周衛國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不知為什麼,看到這三個降落傘落地,周衛國心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甚。

當天下午,又有5架運輸機飛臨古土裡上空,空投下了5個車轍橋構件和4套木製車轍板。

這回的空投就冇有上午順利了。

其中1個車轍橋構件和1個木製車轍板的降落傘冇有打開,直接摔在地上,摔成了一堆廢鐵和木片。

還有一個車轍橋構件雖然開傘成功,卻被一陣突然刮來的風吹離了美軍古土裡基地,最後,落在了距古土裡約有2公裡的山嶺間。

且不說將這個車轍橋構件從山裡運回古土裡的難度,光憑它距離古土裡2公裡的距離,就冇有人願意出去尋找它——大家都知道撤退很快就要開始,何況現在已經有了足夠重建水門橋的6個M2車轍橋構件和3套木製車轍板,似乎也冇有必要為了1個車轍橋構件就冒著遇上中國人的危險離開相對安全的古土裡基地。

不過,這卻給了周衛國一個天賜良機。

他毫不猶豫就冒險帶著四名戰士離開了潛伏地點,尋找那個降落傘。

將近1小時後,周衛國等人在山裡發現了那頂醒目的降落傘。

在確認降落傘附近冇有危險後,周衛國率先來到降落傘邊,開始扯動降落傘。

隨著降落傘最終被扯開,一根鋼梁一樣的東西出現在了周衛國的眼前。

光看這根鋼梁的樣子,就知道它的分量很重。

在抓住鋼梁一頭用力搬動了一下後,周衛國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這根鋼梁至少有一千多公斤重!

而在仔細研究了這根鋼梁的構造後,周衛國不由大驚失色——這分明就是一個簡易橋梁的組成部分,兩根這樣的鋼梁連接起來就足以超過水門橋的跨度。

四根這樣的鋼梁,就足以搭起一座跨越水門橋寬度的簡易橋梁的框架。

而現在,美軍已經獲得了至少六根這樣的鋼梁。

也就是說,他們已經獲得了重建水門橋的材料。

原來這兩天美軍一直在等待的,就是這些鋼梁!

至此,周衛國對美軍的後勤能力又有了新的認識,心中更是震撼不已——美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準備好8根這樣的鋼梁本身並不算什麼,但他們能將這8根重量超過一千公斤的鋼梁全部通過空投這種最快的方式送到古土裡,卻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美軍不愧是自己所遇上的實力最強的對手!

相信到目前為止,九兵團乃至整個誌願軍從上到下都不會想到,被徹底炸燬的水門橋還有短時間修複的可能。

而現在,美軍通過空投獲得那6根鋼梁後,卻使得短時間修覆水門橋成了可能。

想明白這些後,周衛國立刻率其他四名戰士往回趕。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將這個情報迅速向兵團部彙報,否則,必將貽誤戰機!

至於眼前的這根鋼梁,則既無破壞它必需的炸藥,也無破壞它的必要,自然是置之不理。

好在古土裡附近美軍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關注在這次空投行動上,所以周衛國這五人小分隊有驚無險就循老路越過了峽穀回到了快反營宿營地。

回到宿營地,周衛國立刻找來電台操作員,命令他將美軍空投修橋器材的情報向兵團部彙報。

很快,兵團部就發來回電:“各部目前正在重新集結整補,命你部不惜一切代價遲滯敵修複並通過水門橋。

切切!”

九兵團各部目前都在重新集結整補,那麼現在最靠近水門橋而又保留著戰鬥力的成建製部隊就剩下快反營了。

也就是說,快反營是整個九兵團目前可以用於阻擊美軍的唯一一支部隊!快反營自成立以來,接到“不惜一切代價”的命令這還是第一次,由此可見這個命令的分量!

毫不誇張地說,整個戰役發展到現在,水門橋已經變成了成敗的關鍵。

如果在九兵團追擊部隊抵達時,美軍還冇有通過水門橋,那麼這次戰役誌願軍就有可能實現至少全殲美軍一個師(還是陸戰1師這支美軍王牌)的目的!而如果美軍在九兵團追擊部隊抵達之前通過水門橋,那麼這次戰役就會由預定的殲滅戰變成擊潰戰。

對美軍這樣機動力和後勤能力都極其強大的軍隊來說,擊潰戰的意義實在有限,因為他們很快就可以恢複元氣。

相反,經此一役,九兵團已是元氣大傷,在短時間內是不可能重返戰場了。

說起來很複雜的事情,其實到最後都歸結到了一點上,那就是快反營必須卡住水門橋這個咽喉!

時間已經非常緊迫,在留下足夠的警戒力量後,周衛國將全營官兵召集了起來開會——快反營接下來將要執行的幾乎就是一個有死無生的任務,他有責任至少讓快反營的每個人都清楚自己犧牲的價值。

首先,周衛國向全營官兵簡單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勢,並把美軍已經得到修覆水門橋器材的情況告訴了大家,接著,周衛國宣佈了兵團部的命令。

講完這一切,周衛國略作了一下停頓。

他想要知道全營官兵的反應。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官兵們的臉上並冇有露出非常激動的神色。

相反,所有人都顯得很平靜。

就在這平靜之中,一連連長孫大膽首先開口,他淡淡地對周衛國說道:“營長,您下命令吧!快反營冇有孬種!”

二連連長田大海也說道:“營長,美軍陸戰1師號稱王牌,好嘛,咱們快反營打的就是王牌!這仗打下來,大不了就是個死,當兵的不死在戰場上,難道還死在婆娘肚子上嗎?我田大海話先放在這裡,隻要我田大海還有一口氣在,美國鬼子就彆想前進一步!”

三連連長何兵也操著湖南腔說道:“營長,快反營都是有卵子的男人,冇有一個怕死。

要死卵朝天,不死又過年,搞死美國鬼子!”

三個連長說完,所有人都看向了周衛國,眼中也露出了堅毅的神色。

周衛國突然覺得眼角有些濕潤。

他知道,自己之前錯了——這是一群真正的軍人,他們根本就不需要動員!

周衛國默默地舉起右手,向全營官兵敬了個軍禮,全營官兵也舉起了右手,向周衛國回禮。

會後,周衛國向全營下達命令:每連抽調兩個狙擊小組,前推至距水門橋五百米處;炮排前推至距水門橋2公裡處;全營前推至距水門橋3公裡處,並在從那裡開始,直到真興裡為止的這段公路兩旁的所有山嶺構築工事,準備戰鬥。

如果能夠阻止美軍架橋,把美軍卡在水門橋這個咽喉部位,當然是最理想的結果,但麵對火力強大,空地協同完善的美軍,卻更需要做好打硬仗的準備。

以快反營四百多人的兵力,要想擋住數以萬計的美軍,就必須依靠地形,而長津湖地區的最後一片山地,就到真興裡為止。

所以,如果說水門橋是快反營阻擊的起點,那麼,真興裡就是快反營阻擊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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