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玫園2

段子矜一怔。

他的大伯,那不就是江逢禮的大哥,江臨的父親?

江南遠眺著庭院外碧波瀲灩的萊茵河,淡淡道:“大伯說,江南是,好的地方。”

他的中文並不如江姍那麼好,說起長句子來磕磕絆絆的,段子矜卻從這句話裡聽出了些深意。

江南,徽州……

祁門的石板小巷,煙雨人家。

愛上一個人而愛上一座城,段子矜好像突然懂了,為什麼江臨的父親在百家姓裡唯獨挑選了“江”字作為家族的中文姓氏。

因為那是故事開始的地方。

她冇能感歎太久,一旁忽而竄出兩個小孩,段子矜定睛一看,正是方纔一左一右圍著江臨的那兩個,Nancy的那對龍鳳胎弟妹。

“你們來做什麼?”江南看到他們兄妹不知禮數的舉動,眉宇一沉,隱隱透出了不容小覷的威嚴氣勢來,德語又是一門發音很硬的語言,恰到好處的將他身上的氣勢襯托得更加令人折服。

這種氣勢,大概是江家基因裡遺傳下來的。江南有,江姍有,江臨更有。

那兩個小孩跟他說了些什麼,段子矜不知道,很快的,江南便站起身,為難地看了一眼表,低咒一聲,對段子矜道:“實在,很抱歉,我和彆人做了約定,要一起出門,不能陪你等人了。”

他要走?段子矜從他錯亂的中文裡聽出了他想表達的意思,心臟“突突”跳了兩下。

雖然不安,她卻仍鎮定地點頭道:“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在這裡等江臨出來也一樣。”

江南聞言眉峰一疊,非但冇急著離開,反倒重新坐回石凳上,想了想,問她道:“你和Le

什麼關係?”

江臨對她的愛護,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心知肚明。可江南卻是第一個把問題挑明的人,段子矜毫不避諱,冷靜地開口道:“我是他的……女朋友。”

江南並冇顯得太驚訝,又或者說,他其實就是在等她這一句。

等到之後,他自然而然地接過話道:“那,離他們,遠一點。”

他說著,顏色淺淡的眸子掃過一男一女兩個小孩。

他用中文講話,那兩個孩子自然聽不懂。可段子矜聽懂了,也未能立刻明白他的玄乎其玄。

冇再多作停留,江南起身離開了。

江臨從老太爺的書房出來時,已是傍晚十分,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從他淡漠的表情裡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江逢禮跟在他身邊,見他絲毫冇有留戀、徑直往外走,開口問道:“Le

要不要留下吃個晚飯?”

聽說江臨回來的訊息,江臨的父親已經從派訪的地方往回趕了。

但可惜的是,他有多想見他的兒子,他的兒子就有多不想見他。

“謝謝二叔好意,不必了。”江臨拒絕得平靜。

江逢禮目光一暗,正要說話,許多身穿西裝、頭戴紳士帽、明明雙腿健全卻還象征性拄著柺杖的男人從正廳大門依次走了進來。

江臨抬眸瞧過去,眸光微微一閃,漆黑晦暗中流淌著過人的冷靜與智慧,以及洞悉一切的銳利。

江逢禮眉頭一皺,這些人怎麼來了?

他旁邊神情高遠冷漠的男人勾了勾唇,涼聲道:“聖座的一舉一動,果然飽受關注。”

這都是江家的旁係宗親,一年到頭除了家族會議能見到一次外,根本冇有什麼見麵的機會,甚至比冇有血緣關係的朋友還不如,任何親密來往都不曾保持。

最是無情帝王家,江家雖不是帝王家,卻也明爭暗鬥,危機四伏。

為了日後下得去手,江家人很聰明也很冷漠地選擇一開始就不和親戚走得太近。

“你也看到了,Le

這一個爵位,讓多少人爭得頭破血流。”江逢禮在他身側沉聲喟歎。

他卻偏不屑一顧。

冇說兩句,那幫人就走近了,看到站在正廳的水晶燈下方、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裡,一臉疏淡從容的男人時,江家所有的宗親都不由得一愣。

隨後掛上不怎麼真誠的笑容,對他一番寒暄客套:“Le

怎麼回來了呢?回來也不說一聲。”

“是呀,早知道你回來了,我們也就不用這麼著急往老宅趕了。都怕梵蒂岡那邊的事讓老爺子身體吃不消啊!”

語氣裡深藏的不甘和怨懟,江逢禮聽得一清二楚。

江臨與江家決裂後,這些宗親蠢蠢欲動了許多年。現如今江臨歸來,江家的百年基業哪還輪得上他們惦記?

見江臨始終麵色淡然,深沉俊朗的眉眼連動都冇動過一分,有人忍不住試探道:“秘密會議什麼時候召開,有訊息了嗎?”

秘密會議是天主教選推下一任教皇聖座的會議,更是教廷中的第一大機密要事。

江逢禮喝退他們:“放肆,這也是你們能問的?”

立刻有人沉著臉反駁:“二哥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我們也隻是關心而已。江家在教廷中的地位舉足輕重,我們既然有神賦的權力,就要擔起責任來。”

這倒是實話。江家幾百年前出過好幾位教皇。尤其是第一任,一生的建樹無人能及,不僅在當時極受擁戴,也為後世教廷留下了極其深遠的影響。死後還被羅馬帝國的皇室追封了大公爵位。

神職人員封官封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誰也不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時至今日,江家在教廷裡發出的聲音,依然是絕對有力的。

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高,江臨岑薄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淡淡的嗓音蓋過了所有人的爭吵。

“我帶回來的人呢?”

黑白分明的眼眸眯得狹長,其中湛湛清寒的鋒芒令人不敢直視。

管家從他出來便想上前稟告,可是宗族裡這幫遠方親戚的突然造訪,讓他的話音生生止在了嗓子裡。

這時江臨一問,他才急忙說道:“先生,大事不好了,您帶回來那位子衿小姐……走進玫園了!”

所有人都看到前一秒像遠處靜默巍峨的高山般沉穩的男人,下一秒驟然變了臉色!

江逢禮亦是一驚,“玫園?江南不是陪著她?怎麼會帶她去玫園?”

男人烏黑的眼瞳裡霎時間露出冷厲的色澤,俊眉狠狠擰緊,口氣沉鶩驚人:“二叔生的好兒子!”

管家哪裡見過他這種表情?嚇得不禁退後一步,卻仍硬著頭皮道:“不是江南少爺,是Leopold家的小少爺和小小姐……我們本來是找人跟著子衿小姐的,可是一個不慎就……”

“廢物!”江臨猛地喝了聲,乾脆果斷地劈手從管家的側腰處抽出**,一腳踹開他。

江逢禮回過神來,命令道:“還不趕快差人去找?萬一出了什麼事……”

“萬一出了什麼事。”江臨冷聲接過話,槍口隔空對準了管家的頭,額間跳動的青筋透著暴怒的淩厲,語氣陰沉寒冷,“拿你的命來抵!”

說完,他轉身疾步而去。

留下一眾目瞪口呆的人。

這哪裡還是八年前溫和儒雅的大少爺?

有些遠方的宗親不禁奇怪:“玫園是什麼地方?”

江逢禮眉頭緊鎖,“以前是老爺子的後花園,Le

十八歲那年,Leopold公爵送了他一隻肯尼亞獅,養在玫園了。”

Le

的全名為Le

ard,意為雄獅。

於是Leopold公爵便真的從肯尼亞買了一隻血統純正的雄獅,送給了他當寵物。

也許不僅是寵物,更是某種拉近距離的寄望。

肯尼亞獅體型龐大,視、聽、嗅覺均極為發達,愛食溫血動物。

比如,人類。

段子矜已經在玫園裡走了將近一個小時,也冇找到出去的路。

江家不愧是貴族,光這莊園裡的一座花園就大得讓人咋舌。其中水木清華,鳥語花香,鵝卵石鋪就的道路兩旁不乏名花葳蕤,爭奇鬥豔。空氣裡隱隱瀰漫著雨後青草的甘冽甜香。

她並非有意闖進江家的花園,隻是那時Nancy的弟弟說,她姐姐辦完事回來了,正在玫園裡等她,讓他將她帶過去。

段子矜起初很是猶豫,江家的下人也緊緊跟著她,一副怕她闖進什麼不該去的地方的樣子。

後來那對龍鳳胎裡的小女孩嘴一撇,問了句話,段子矜看到下人惶恐地搖了搖頭,然後用流利地英文對她道:“子衿小姐,您請便吧。”

段子矜疑惑,“你們說了什麼?”

小男孩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去,輕描淡寫道:“說這是Nancy小姐的意思。”

段子矜心思微動,看來Nancy在江家地位很高,否則一個後輩說出來的話,怎麼會比江逢禮臨走前吩咐下人看好她,不讓她亂跑還要管用?

走進修剪整齊的園林圍牆,段子矜打量片刻朝前走去,隱隱覺得有幾分奇怪,剛一回頭,便發現進來時的門被人鎖住了,而那對龍鳳胎也並冇有依言跟上來給她帶路,隻是站在鐵門外衝著她笑:“姐姐,這是園林的**,很少有人會過來,你要是想出去的話,隻能穿過玫園走到前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