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他想見她2

米藍空茫地轉過頭來,盯著她表情憂慮的臉,怔了幾秒,這才閉上了眼睛,淚水像開了閘似的往下掉,神色痛苦至極,“我哥是我最後的親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他!要是他再出事了,我該怎麼辦?”

她細軟的眉毛緊緊揪著,好像也把段子矜的心緊緊揪了起來。

這段時間,她很少在米藍臉上見到這種不加掩飾的情緒。雖然最近也冇發生什麼,但米藍給她的感覺始終都是過於冷靜的,宛如一潭攪不動的死水,讓她覺得,就算真發生了什麼,她也不會有什麼太劇烈的反應。

但是段子矜明白,那絕對不是因為她對正在經曆的事情毫無感覺,而是她繃緊了全身每一個細胞,死死地壓抑著心裡所有的感覺。

剛認識米藍的時候,她的心很淺,裝不下什麼事,稍微有點情緒就會溢位來。

而如今,她已經能做到相當喜怒不形於色,導致的後果就是壓抑得久了,整個人都像現在這樣,潰不成軍。

她攥了攥段子矜的手,忽然淚眼朦朧地抬起頭,壓著啜咽的語調,問道:“你還懷著孩子,要不要……回去休息……”

段子矜更是心疼,“飛機上睡過了,冇什麼事,你就彆擔心我了,嗯?”

米藍還想再勸勸她,然而她此刻開口說句話都覺得困難。

“好了,我要是累了就跟你說,阿青會帶我回去的。”段子矜說完,看了眼副駕駛上同樣麵色沉鬱的男人。

她其實不太懂,她陪米藍回國看哥哥,阿青跟過來乾什麼呢?

他和米藍的關係遠不如段子矜和她親近,對米藍的哥哥好像也冇有太大興趣,隻是露了個臉就要走。

段子矜不悅地在樓道裡叫住他,低聲道:“你就這麼走了?也太不懂事了。”

段子佩頓住了腳步,轉過頭來,表情冇什麼變化,眼神裡分明有幾分無奈,同樣壓著嗓音,溫聲道:“我留在這裡也冇什麼用,不如先回老宅收拾間屋子,晚上你想睡大街麼?”

段子矜這纔想起來,她和阿青之前住的公寓在回洛杉磯前已經退了,她猶豫了幾秒,“好吧……那你先回去吧,老宅的鑰匙你帶回來了嗎?”

她都把住宿的問題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懷孕了,我又冇懷孕。”男人低笑。

語氣裡藏不住的嫌棄讓段子矜很快就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你傻,我不傻。

她佯裝惱怒地捶了他一下,“趕緊走!”

段子佩攥住了她的手腕,冇怎麼用力便拉開,淡淡道:“自己還懷著孕,多注意身體,這邊完事了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知道了。”

段子矜再回到病房時,護士拉開了床簾,她這纔看清床上那個帶著頸托,手腳都綁著石膏支架,臉色蒼白如紙的男人。

他的目光很渙散,完全不像是個清醒的正常人,見到米藍時,眼睛亮了亮,米藍在他的注視下擠出一絲笑,和他說了幾句話,他便睡過去了。

護士交代了幾句昨晚緊急手術的情況,正說著,病房的門突然被人打開,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從外麵疾步走了進來。

俊美冷漠的男人穿著一身菸灰色西裝走了進來,神情中透著一股疏雲淡月的涼薄。

米藍側過頭,看到他時,身形微微一震。

男人亦是睇了她一眼,鳳眸中沉積著深邃的暗芒,表麵上卻全是迷霧,讓人看不清晰。

他的目光很快從她臉上移開,像隻是無意一瞥,最終落在了病床上,“他怎麼樣?”

米藍在他低沉而冷清的音色中緩過神來,心裡突如其來的情緒幾乎壓抑不住。

她站起身來,眼角眉梢皆覆著一層冷冰冰的嘲弄,“你來乾什麼?”

男人紋絲不動,“看他。”

“用不著,請你馬上離開!”

男人看著她刀槍不入、冷豔奪人的側臉,眸色更加沉暗,語氣卻無波無瀾的,“米藍,隻要我一句話,這家醫院都可以跟著我姓傅。你要在我的地盤上趕我走,嗯?”

米藍的臉色陡然變得很難看,“我現在就帶著他轉院!”

男人慢慢走到她麵前,俊容上麵無表情到了極致,“你試試。”

段子矜清楚地看到在那一瞬間,米藍的眼睛裡差點冒出火來,但被她硬生生地壓了下去,她低著頭,話說的很慢,好像每說完一個字都需要深深吸一大口氣才能繼續下去,“傅總,算我求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家人!我哥已經這樣了……你還不滿足?”

男人在她隱隱顫抖的語氣中,身子僵了僵,嗓音亦是低啞透了,“米藍,我隻是想來看他。”

“謝謝,但是我哥應該不想見你。”

她剛要轉過身,男人卻猛地伸手攫住了她的下巴,鳳眸裡的寒芒刺進了米藍黑白分明的眼睛裡,“不想見我?那就等他醒了,讓他自己轟我走。”

米藍愣了一秒,他修長而冰冷的指尖在她臉上,感受著他的指腹摩挲著她臉頰的觸感,她霎時間像是爆炸了一樣。

皮膚上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她抬手斬開他的手臂,尖聲道:“滾!彆碰我!從這裡滾出去!滾!”

話音一落,連段子矜都愣了,米藍向來說話都是溫聲細語的,居然也會用“滾”這個字。

男人吃痛,俊眉輕輕蹙了蹙,卻冇放開手,誰知下一秒,米藍見掙不開他,直接一個巴掌掄了上去。

段子矜在旁邊目睹了全過程,隨著那一聲清脆驚人的巴掌響,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男人若要躲開,不是不可能,但勢必要放開她。

所以他冇有放開,就這麼挨下了她一巴掌,俊美非凡的臉上一個格外清晰的巴掌印,看得出米藍使了很大力氣,他的頭都被打得微微偏了過去。

段子矜光是看著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

病房裡的氣壓瞬間變得很低很低,每個人都有種喘不過氣的錯覺。

傅言眼底的陰霾堆得更重了,被颶風吹得騰起千萬丈,歸於沉寂後,一片黑色沉鶩又鋒利,連眼角的美人痣都顯得寒意湛湛。

米藍能感覺到他手裡的力道愈發大起來,她的下頜骨疼得厲害,她冷冷地看著他,半分不示弱。

男人麵無表情,見她半天冇再動作也冇有說話,薄唇翕動,漠然道:“打夠了嗎?”

語氣裡暗藏的危險讓段子矜的腳步都被定在原地,忘了上前打圓場。

“一個巴掌怎麼夠?”米藍笑了,眉目生動妖嬈,是段子矜從來冇見過的樣子,戾氣從她的血脈裡往外滲透,“我恨不得殺了你,把你挫骨揚灰呢……”

她的字字句句都似鋒銳的尖刀刺進男人心底,他的俊顏依舊風平浪靜,放開手,攥上了她的手腕,淡淡道:“先去吃飯。”

段子矜覺得眼前這一幕實在是有些超出她的理解範圍,不禁出聲道:“傅三!”

男人轉過臉來,冇有溫度地瞥她一眼,笑得稍稍諷刺,“嗬,捨得回來了?”

段子矜不理會他的挖苦,皺眉道:“她是個女人,你能不能有點紳士風度?”

“紳士風度?”男人看著她滿臉擔憂警惕的神色,不冷不熱道,“我是甩了她一個巴掌,還是怎麼著她了?”

有必要這一臉他把她朋友欺負慘了的表情?

段子矜噎了噎。

剛纔被甩了一個巴掌的人,其實是他。

大概是這個男人給她的印象從六年前就一直是冷漠沉鬱,手段又格**狠毒辣,像一條盤踞在陰暗角落的劇毒的蛇。所以她總是下意識的認為,受傷的永遠都是他周圍的人。

感受到手掌中握著的女人的胳膊有往外撤的意思,傅言不動聲色地握得更緊,沉沉注視著她寫滿恨意和抗拒的臉,語調淡然得風波未起,“你最好乖乖聽話,跟我去吃飯,否則惹我不痛快,床上那個男人隨時有喪命的危險。米藍,你知道我做得出來,嗯?”

米藍氣得渾身都在顫抖,“傅言,你彆以為你有權有勢就可以對所有人指手畫腳!我發誓,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失去現在的一切!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事實上,她已經在做了。

男人聞言,依舊冇有太大反應但他始終用一副不溫不火的姿態麵對一切,而這副姿態,更是挑動著女人的怒火。

他放開手,撥開她因為激動而淩亂的短髮,“我等著。但是在此之前,你隻能先聽我的。”

段子矜隔著空氣都感覺到了一股極強的壓抑和隱忍。

不知道究竟是這個男人在忍,還是米藍在忍。

畢竟,捱打的是他,被罵的是他,痛痛快快發洩情緒的,是她。

最終米藍還是被傅言帶走了,段子矜在醫院守了一會兒,給阿青打了個電話,那邊冇有接,她蹙了蹙眉,攔了輛出租車回了老宅。

這片住宅區治安很好,彆墅的門冇有鎖,屋裡卻安安靜靜地空無一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

段子矜打開客廳的燈,一切都還是爺爺死後的樣子,冇有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