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愛與不愛還有意義嗎?

最關鍵的是,他在國籍和血脈上的敏感身份——他不是中國人,他是混血。

相較於血統純正的國人來說,混血更容易被其他國家收買,更容易為其他國家賣命,也更容易被中央所懷疑。

而中央明知他的身份還敢貿然啟用他作為IAP的所長,正是因為這個男人無可取代的實力。他們需要他的能力,也忌憚他的能力。所以纔派人監視著他。

段子矜又想到自己入獄前夕在警察局裡做筆錄的那天,有個姓李的人來提她。

那個人……也許就是中央派下來的人。

怪不得陸君昊當時冒死也不肯將她交出去,因為上升到國家與國家之間的利益紛爭,上升到威脅中樞安全的大事,中央向來不會手軟。

而江臨就算再一手遮天,也無法憑一己之力與政府抗衡。

Willebrand家雖然是世襲的貴族,可自從近代君主**的逐漸瓦解,貴族也隻剩下了封地、名號和財產而已,軍權,政權統統被奪走,大多數貴族家庭無奈下海從商。在那種情況下,他人已經被中國困住,Willebrand家就算手伸得再長也救不回他。

那到底是誰救了他?

段子矜問完那句話以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許久之後邵玉城才說:“是唐季遲。”

因為在梵蒂岡票選教皇的那天,他背叛Town家投了江家一票。

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Willebrand家是冇有實權的貴族,但梵蒂岡,卻是被國際社會所認同的政府。

隻有政府與政府之間纔有平等的話語權。

由梵蒂岡出麵保釋,江臨才得以安然脫險。

在那之前,所有人都以為他必死無疑。

他自己也是那樣以為,否則又何須做出絕情的事,為了讓她徹底死心?

她眼前不斷交織著兩年前的種種,許多原先不起眼的畫麵,如今都顯得刺眼。

尤其像一根針似的紮進段子矜心裡的,是在努克郊外的公園裡,男人半跪在雪地上,撿起她打翻的水平。

她無理取鬨鬨著要分手,他卻眉目未動分毫,將捂熱的水遞到她麵前,叮囑她,“吃藥。”

段子矜的眼淚突然不受控製地往下掉。

他明知是她無理取鬨,他明明知道是她在無理取鬨!

可他還是麵不改色地扔了那枚足以決定他生死的U盤。

是,他衝動了,是他考慮得不周全。

但是十年前江臨就告訴過她,“悠悠,我是人,我也會衝動,我冇辦法在和你吵架的時候也保持冷靜。”

兩年前,她是用生命在愛著這個男人。

他又何嘗不是?

儘管他很少說什麼,但如今回憶起來,點點滴滴都是他深沉的愛。

天不遂人願,他們總是在錯過。

錯過,不是錯,隻是過了……

她已經過了當初那種奮不顧身飛蛾補火也要用儘全力去愛他的年紀。

也已經過了八年前剛剛離開他,到了美國時每天以淚洗麵挖心掏肝也要忘記他的年紀。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如果一份感情受過太多的挫折和磨難最終死去,隻能說明,它也許根本就不適合這個世界。

除了眼淚和感慨,她給不了過去任何,也無法帶來改變。

阿青問她:“你還走嗎?”

段子矜啜著那杯已經涼了的茶,垂眸不語。

他卻在她的沉默中懂得了一些東西。

米藍見狀又問:“你留下來,是因為你同情他?”

段子矜放下茶杯,淡聲反問:“這很重要嗎?”

米藍怔了怔。

“我認真想過了。”她道,“既然兩年前他冇做過背叛我的事,這份婚姻本來就是該持續下去的。可發生過的事情終歸是發生過,我不能因為兩年前他是為了成全我,就忘記我和我兒子差一點死在手術檯上的事情。米藍,他的痛苦和煎熬,我是聽傅言、聽邵玉城轉述的。可當年我躺在手術檯上看到醫生的手上沾滿鮮血,我拚命懇求老天保佑我兒子能平安活下來,那份痛苦,是我親自經曆的。”

段子矜心平氣和道:“平心而論,在所有追求我的人裡,他除了心態擺不正之外,無論從外觀、氣質、還是財富勢力而言,都是我最好的選擇。最重要的是,他是銀耳的生父,冇有人比他更適合。如果我要走,他也肯定會來找我,用儘各種方法糾纏一輩子。我過得不舒坦,他也同樣不舒坦,再過幾個月銀耳就要慢慢有自己的記憶和意識了,我不想在他小時候留下太多來自他生父生母的陰影。”

“既然他需要我,而我和他在一起也不算太壞,就當是為了兒子,試試也無妨。”

米藍愣了一陣子,才猶猶豫豫地出聲:“那你還愛他嗎?”

“愛與不愛,現在談還有意義嗎?”段子矜反問。

想到那些錯過幸福,她其實比誰都遺憾。

那種遺憾逐漸衍生出對天道不公、命途多舛的怨恨,有時候也會像烈火一樣灼燒著她的心,讓她恨到想痛哭一場。

可是米藍不知道的是,她現在已經感覺不到太多情緒了。

除了麵對兒子的時候還會有些喜怒哀樂,整顆心就像麻木了一樣。

不是她不想救他,而是她自己也無法自救。

誰說隻有他一個人心裡有傷?

這兩年,誰又比誰輕鬆多少?

段子矜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向客房。

男人正躺在床上,很虛弱的樣子,聽到門響,抬頭看過來,眼睛驀地睜大。

他似乎是想撐著床墊坐起身,段子矜見狀便皺了眉,走過去扶住他,“都這樣了還不老實?”

男人一把抱住她,緊緊扣在懷裡,嗅著她身上幽幽的清香,這才覺得躁動的神經稍微緩和些,他啞著嗓音叫了她的名字很多次。

段子矜安靜地聽完,從他的懷裡退出來,剛邁開一步就被男人握住了手,“悠悠。”聲音很模糊,很低沉,好像根本不清醒似的,“彆走。”

她站定了腳步,遲疑片刻,還是坐回了床邊,男人立刻把她摟緊,結實的胸膛嚴絲合縫地貼著她。

緊貼著他的身體,她能清晰感覺到他的前胸和肌理分明的小腹正劇烈的起伏著,好像在忍耐剋製著什麼情緒,每一寸肌肉都繃得很緊,半分不敢懈怠。

段子矜沉默著任由他抱了一會兒,才道:“我不走,你乖,先放開。”

男人稍微鬆開了一些,一瞬不眨地看著她,眼神裡分明有隱忍的猶豫和不安。

那種甚至可以說是低三下四的情緒刺了她的眼睛,段子矜抬手輕輕撥開他額前烏黑的碎髮,看著他俊朗的眉眼,輕聲道:“我去浴室放點水,你洗個澡,好不好?”

男人冇回答,怔怔地看著她。

段子矜懷疑是鎮定劑的藥效還冇過,導致他反應還有些遲緩。

可是當她再次退出他懷裡的時候,江臨卻猛地擒住了她的手臂,黑眸裡閃過輕芒,刹那間鋒銳得觸目驚心。

他一字一字地、似乎很清醒地問她:“你這是什麼意思?”

段子矜被他失控的力道攥得有些疼,她看著他深沉的眉峰,實在無法勉強自己擠出笑容來,就這麼看著他,把問題丟了回去:“你覺得我是什麼意思?”

男人望著她,眸色深了又深,倒映著她表情很淡的臉,江臨竟然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哪怕他看得見她,也看不懂她。

段子矜一心想著他身上的傷口,不知剛纔掙紮的時候是不是又裂開了,也冇太注意他沉鬱的視線,隻道:“先把襯衫脫掉,我看看你的胳膊。”

男人緊抿著岑薄的唇角,俊眉微擰。

段子矜見他不動,掀了掀眼皮瞟他一眼,“等著我動手?”

男人的唇線幾乎抿得僵直,卻還是依言脫掉了上衣。

她很專注地瞧著他胳膊上的傷口,所幸的是冇有太惡化,叮囑道:“一會兒洗澡的時候注意點,胳膊彆碰水。”

自始至終男人都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很少說話。

她明媚白皙的臉蛋上覆著一層淺淺的疲倦,眼眶也有些泛紅,好像哭過似的。

江臨的手掌攥成拳,身體更加僵硬,低聲問:“傅言都告訴你了?”

相比於他的侷促,女人顯得很平靜,“嗯。”

她整理著他脫下來的、褶皺的襯衫,順手丟進需要洗的一摞衣物裡,動作有條不紊的,彷彿冇把他剛纔的問題放在心上。

江臨偏著頭,好半天冇再言語。

段子矜見他乖乖聽話,心裡鬆了口氣,走進浴室裡給他放了熱水,蹲在浴缸旁邊,擼起袖口親自試著水溫。

當她覺得水溫差不多,剛想起身轉頭時,身體卻被人從後麵緊緊抱住。

水還在汩汩地流著,她聽到男人抄著低磁而微啞的聲音道:“悠悠,如果我知道兩年前的決定會害你受這麼多苦……”

他的懷抱冇怎麼讓段子矜感到溫暖,倒是他提起的話題讓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掙紮了一下。

心裡就好像被什麼毒蟲蟄了似的難受,還有點反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