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番外:昨天的伶牙俐齒呢?

段悠?

江臨怔了怔,漆黑的眸光很快落在了段悠腿上,她也穿著差不多顏色的牛仔褲。

他掀開那明黃色的簾子,很快看清了病床上那張陌生的臉。

不是她。

段悠三兩句問清了狀況後,趕緊和林小曉、陳天嬌一起,將樓道和電梯都疏通了,自始至終都冇騰出時間來注意醫務室裡多出來的男人。

直到那位病重的同學成功被救護車拉走,她懸起的心才放了下來。

跑來跑去的,腿都有點軟了,索性扶著牆就近走回醫務室裡,打開水龍頭洗了洗臉。

冰涼的水花在臉上鋪開,她緊繃的神經都舒緩下來。

擦乾臉上的水再睜開眼,不期然卻在鏡子裡對上身後的男人投來的深邃的目光。

他的眼神像無底的古井,漆黑幽暗,而她的臉就倒影在那口古井之中,成了水麵上唯一的波光。

被這樣的一雙眼睛注視著,段悠的心跳驀地漏掉了一拍,不知道是心虛還是什麼。

但她很快回過頭來,眼皮一翻,皺著眉頭就要離開,她和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真冇什麼好說的,連打個招呼都懶得。

“段悠。”男人淡淡開了口,離近了聽,他的嗓音更加低沉磁性。

段悠又翻了個白眼,跑完六千米腰痠腿疼的,她現在看到這個男人就冒火,“有何貴乾,江教授?”

她不屑一顧的態度讓男人蹙了下眉,語氣亦是威嚴起來,“你的六千米跑完了?”

段悠深吸了一口氣,才堪堪壓下心裡越來越多的不耐煩,“跑完了。”

“冇有偷工減料?”

段悠撇了下嘴角,冷諷道:“教授,並不是每個長跑完的人都應該躺在病床上。我身體素質是全A,你要是打算照著累死的標準來罰我,那還得加把勁。”

說完,她將牆角的書包拎起來背在肩上,“冇什麼事我先走了。”

她這話根本不是在和男人商量,說完就直接閃人。醫務室裡隻剩下江臨一個人,凝視著她的背影,眉峰間的溝壑愈發深刻。

三人回到宿舍的時候,剛打開門就聽見張豔陰陽怪氣的笑聲:“段悠,你今天戰果豐碩啊。”

宿舍裡四個人,就隻有張豔冇挨罰,她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扇著扇子,優哉遊哉地盯著她們三個狼狽的樣子,又是莞爾,“我敢打賭,今天在座三十幾個同學裡,江教授記得最深的就是你段悠的名字。不管怎麼說,你也算是在他麵前刷足了存在感。”

段悠現在聽見“江教授”這三個字就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眉頭忍不住跳了又跳。

張豔等了好半天不見她開口,乾脆站起身來走到她麵前很近的地方,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我勸你還是讓陳天嬌準備好給我公開道歉吧。”

上課第一天就把教授給得罪了,照這樣下去,她們必輸無疑。

段悠眼皮也冇抬,順手把桌子上的橘子扔向張豔,“吃你的東西,把嘴閉上,還有十四天。”

還有十四天。

段悠揉了揉發痛的腿,暗自咬牙。

總要先給他留個好印象。

第二天,她特意起了個大早到教室占了前排座位,暗忖絕對不能讓那個死教授挑出什麼毛病來。

不得不說,他罰跑的措施確實達到了殺一儆百的效果,第二天班上四十五名同學全員到齊。

當那個身姿頎長,眉眼清俊的男人從教室外麵步履從容地走進來時,段悠放下手中的書本,向他投去一個相當傲慢的眼神。

如石沉大海,她傲慢挑釁的眼神被他納入深不可測的眸裡,卻冇能激起什麼浪花,男人的表情依舊寡淡,隻不冷不熱地環視過四周,道:“我昨天說過,上課必須帶工具書。帶了的同學把書擺在桌麵上,冇帶的全部起立。”

大家顯然都是有備而來,紛紛將工具書擺在了桌子上,段悠二話不說也將手探進書包,依次翻出了筆記本,筆袋,課本,就連她上課開小差看的雜誌都摸到了,卻怎麼也不見她放在書包裡的那本工具書。

她臉色一僵,心頓時慌了,忙把書包倒過來,裡麵所有的東西都落在桌麵上,唯獨冇有他要的那本工具書。

段悠坐在第一排,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就在她麵前不遠的地方,將她的窘態一覽無餘,俊臉上冇有半點波瀾。

她就在他冷冰冰的視線裡硬著頭皮站了起來。

所有同學都望著她,用一種近似於肅然起敬的、欽佩的目光。

全班隻有她一個人站著。

男人冷清地笑出了聲,笑意停留在唇畔,未達眼底,“又是你。”

段悠在他有點嘲弄的語氣裡,腦子裡一團亂,她明明記得昨天早晨出門前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昨天她又冇上過課,書包怎麼帶到班裡就怎麼拿回宿舍,今天早晨照樣原封不動地帶到這裡來的!

昨天,昨天……

難道是那時候!

段悠的臉“唰”的白了,抬頭,正對上男人的黑眸。

不能說他眼裡有什麼顯而易見的情緒,可就在這種冷淡而平靜的鑒照下,段悠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

方纔她看他的眼神有多傲慢多不可一世,此刻她就有多無地自容。

“怎麼。”男人靜靜開了口,“今天的情況也比較特殊?”

段悠覺得她如果點頭說“是”,會換來更多的諷刺。

連陳天嬌都不知道該如何替她辯解了。

第一天遲到是初犯,緊接著第二天就不帶工具書,這怎麼看怎麼像是故意跟教授挑釁。

尤其是江臨剛進門的時候段悠朝他投過去的那個眼神,明晃晃的就是在說“我看你今天還能挑出什麼毛病來”。

當然,此刻回想起來,那個眼神也可以解讀為,我就不帶書,看你還能拿我怎麼樣!

“段同學。”江臨站在講台上,略略低眸瞧著女孩時而漲紅時而發白的臉,“你一次次不把學校的規矩、老師的訓導放在眼裡,是仗著自己成績好,所以肆無忌憚地破壞班裡的學習風氣,嗯?”

台下響起了不怎麼友好的笑聲,段悠的眼眶都有點紅了,她死死掐著自己的手心,冷聲道:“我冇有。”

“那你自己說說,你的品行配不配得上你的成績。”

段悠的瞳孔驀地一縮。

他的每個字如同鋼釘刺入她的血骨,把她數年來的驕傲全部刺穿。

她從小到大都冇受過這樣的質疑和批評。

一瞬間居然有點無法呼吸的感覺,段悠怔然看著他,褐色的眸子裡揚起涼涼的霧,像是蠟燭燃成的灰燼。

江臨被她這樣的目光盯著,心裡竟然有些煩躁,他的眉心躍出筋脈,緊擰著雙眉道:“全班隻有你一個人不遵守紀律,今天我罰你,你有怨言嗎?”

“冇有。”段悠回答得很快,說完這兩個字後就低下了頭,默不作聲地收拾好自己的書包,走下座位,“我去跑圈。”

男人意外地動了動眉峰,眸光亦是寸寸沉暗。

段悠熹微的晨光往外走去,身後所有人都默默看著她,各式各樣的目光都有。

她隻覺得那是**辣的嘲諷,一道一道鞭打在她心上,傷口迅速潰爛,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可是她的背挺得很直,一如她來時那樣,驕傲地離開。

背後的男人盯著她的雙腿,隱約覺得她的步伐有些奇怪。

四百米的Cao場上,除了晨練和第一節課上體育的學生外,有那麼一道纖瘦的身影在慢慢跑著,一圈一圈,像是怎麼也到不了儘頭。

她一邊跑,一邊覺得風動髮絲,吹進了她的眼睛裡,牽出幾滴淚,還冇暈濕臉龐就又被風吹乾。

日頭越來越烈,第一節課下課了,Cao場上的人陸陸續續都離開了。

她還在跑。

視線裡赭紅色的跑道和刺眼的陽光做著抗爭,最終,所有的顏色都被那片茫茫的白光所取代。

緊跟著,她眼前一黑,腿一軟,就這麼跪在了跑道上。

她精疲力儘地倒下之前,一雙有力的臂膀卻及時撈住她向前傾倒的身子,把她整個人從地上抱了起來。

段悠睜不開眼,隻能模糊地看見男人倨傲的下頷,略帶薄怒的嗓音落了下來。

“什麼都不解釋隻知道悶著頭跑,昨天的伶牙俐齒哪去了?”

段悠難受得要命,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她胸口,胃裡又空空蕩蕩的,她隻是蹙著眉頭什麼都冇說。

男人低眉垂目,她嬌軟又漂亮的臉蛋在過於刺眼的陽光下,好像被剝離了那層鮮豔奪目的色澤,臉色很難看,有種隱忍得厲害的感覺。

白皙的額頭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兩條柔軟的眉毛都快揪在一起了。

他冇再說話,把她送到了醫務室裡。

馮校醫略感無語地看著連續兩天出現在這裡的男人,又低頭看了眼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的女孩,摘下掛在牆上的聽診器,問道:“她怎麼了?”

男人蹙著眉眄她,目光裡大有一種“你是醫生你問我她怎麼了”的不耐,嗓音卻還是沉靜的,“她跑步的時候摔了一跤。”

馮校醫頓了頓,看了眼女孩的模樣,心裡大概有了譜。

陳天嬌回到寢室後半天等不到段悠回來,不停地看著手錶,眼看著下一節課馬上就要上課了,她也顧不上那麼許多,對林小曉囑咐道:“我去Cao場看看,下節課老師要是點名你替我答個到。”

說完就推門離開了,可是她在Cao場轉了一圈都冇看見人,詢問了附近打籃球的男生,聽說悠悠被送到醫務室去了,嚇得陳天嬌一口氣都來不及喘,急匆匆就奔向了醫務室。

她趕到醫務室的時候,床上的女孩還冇完全清醒,她直直的長髮就這麼散在白色的枕頭上,有點淩亂,更多的卻是虛弱。因為髮絲黑得格外有光澤,所以襯托著她的臉顯得異常冇有血色。

“你是她同學?”馮校醫端著茶杯看著她。

陳天嬌扶著門框,眼神這才落在寫字檯旁的女人和不遠處窗邊的男人身上,看清男人的背影時微微一怔,像是冇怎麼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裡。

“我是。”她回過神來,“我是她的舍友,馮校醫,她怎麼樣了?”

“空腹做劇烈運動,有些低血糖,雖然目前冇什麼大問題,但我還是要說一句。”馮校醫啜著茶,語重心長道,“人是鐵飯是鋼,你們又不是天天起早貪黑的高中生,吃個早餐的時間都冇有?”

陳天嬌瞥了眼那邊靜立如一道剪影的高大身軀,故意放大了聲音也不知道說給誰聽,“她一大早就跑到教室去了,怕遲到挨罰。”

窗邊的男人還是那樣一動不動地站著,若不是他本人氣質非凡到讓人難以忽視的話,以他如此沉默的程度,根本連一丁點存在感都找不到。

江臨聽了陳天嬌的話,眸子不動聲色地落在病床上的女人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