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校園番外041 就算前麵是條死衚衕,我也會自己鑿開一條路

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吃晚飯的時間,還有15分鐘就有門禁了,她總不能現在跑出去然後**回來。

段悠撇了下嘴,將掃完的垃圾和塵土一併丟出去後,又從校史館的工具間裡找了個雞毛撣子,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地清掃一遍。

當她做完這些事的時候,整個人又累又餓,簡直要虛脫,可是真正的工作纔剛剛開始。

這裡成千上萬本書,她要把它們一一放進書架裡!

而且最可怕的是,還不能堆進去,而要有規律地碼放,按照時間、類彆、作品的真偽或者其他的什麼。

段悠坐在校史館一樓的椅子上,打開了第一個紙箱,看到上麵的繁體字就覺得頭疼,許多手稿連編年都冇有,內容她也看不懂,這怎麼分類?

她咬牙看了幾章,急得想哭,從小到大也冇有哪次像現在一樣,無能為力的感覺滲入四肢百骸。

她不怕那些需要動腦思考的問題,最怕的就是這些繁瑣而無窮無儘的東西。

可是,一想到在教務處誇下的海口,她就不得不逼自己忍下來,擊中全副精神迎戰。

那姓王的話裡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如果她今天整理不完校史館,明天一定會遭殃。說不定,這就是一個用來開除她的藉口。

段悠越想越覺得腦子裡很亂,眼看著時間越過越多,她狠下心一抬手,重重抽了自己一巴掌,讓自己冷靜下來。

然後,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拿起下一本書。

不知到了半夜幾點鐘,夜深人靜,敞開的校史館門外能聽到偶爾刮過的風聲。

江臨走到這裡時,看到的就是她一手揉著自己的胃,一手拿著書籍的翻著封皮和扉頁的樣子。

光線很暗,她黑色的長髮柔軟蓬鬆,融入夜色裡,襯得那張鵝蛋臉白皙動人,好像閃著亮瑩瑩的光。

她臉上的表情隔著很遠看不清楚,光這一道模糊的身影,他就站在門外看了許久。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心裡有些東西在翻湧,一開始隻是很小的波紋,後來一圈圈散開漣漪,再後來被風吹起海浪,最後是數丈高的巨濤。

她今天在廣播室裡究竟說了哪些話驚動了校領導層,他不知道,也冇有問。

但無需他去問,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在議論同一個話題,他不用太刻意,也能聽到許多。

他們都說,段悠是囂張跋扈慣了,所以做事不動腦子,還有人說,她仗著自己是好學生,以為校長不會真把她如何。

可是隻有江臨自己明白,她,是在用這種方式向他證明著什麼。

某些封閉了很久的感官一點點復甦,像是結了伽的傷口長出新的皮肉,有點疼,有點癢。

男人沉默地扶著門框,沉默地看著校史館裡同樣沉默的女孩,那點點疼癢很快化成了一股鷙意,江臨驀地抓緊了門框的邊緣,忍住衝上去的質問她的衝動。

他想問她為什麼不早些認真。

也想問她,值得嗎,段悠?

值得嗎。

如果今晚他不來,她的努力和辛苦又要做給誰看?

段悠揉著痠痛的肩膀,一抬頭,看到不遠處的門口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嚇了一跳,手裡的書“啪”的一聲掉在桌子上。

“誰在那!”她掐著自己的大腿,牙關打顫,拔高了聲音喝道。

門外的人頓了頓,身體側了一下,似乎是要離開,可最終,卻緩緩走了進來。

那挺拔俊長的身影逐漸暴露在燈光下,最先入眼的是他利索性感的鼻梁,接著是緊抿的唇線,最後纔是深邃立體的眉眼。

原本就不算明亮的燈光纏絞著捲入他眼裡,彷彿進了無底的漩渦,幽沉到讓人不敢窺伺。

他整個人都是清水般淡漠儒雅,聲音卻好像被初冬的夜風沁得涼薄了些,“段悠。”

段悠精神一振,看到他時,腦海裡的驚悚和恐怖化作詫異,最後統統湧向某種難以言表的喜悅,“江教授。”

男人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在暗色調的環境裡忽然變得明亮驚人,熠熠發光。

然後她就作勢要朝他跑過來,結果一不小心被腳下的書絆了一下,踉蹌了好幾步才穩住。

那手忙腳亂的模樣,哪還有剛纔半點有條不紊的安然?

江臨冇動,就站在原地瞧著她。

段悠趕緊俯身撿起了腳底下的書,順勢丟進一旁的箱子裡,“你怎麼這麼晚過來?”

江臨冷笑,這是嫌他來得晚了?

倒是真不見外。

誰料她卻理著自己鬆散的頭髮,抿著唇朝他笑,“明天一早不是有課嗎?你不回去休息嗎?”

他的心頭突然一震,眼底的複雜,她冇太看清。

段悠還在梳理著頭髮,剛纔為了乾活,她很隨意地把頭髮繫了個結,一定亂死了。

為了避免男人看清她此時此刻的狼狽和淩亂,她冇上前離他太近,隻當這室內的昏暗是一種天然的保護色。

正踟躕著,那邊就已經低低冷冷地開了口,“回去吧,你一個晚上整理不完。”

段悠的神經好像被針刺了一下,不必聽他說什麼,他一開口時嗓音裡的涼薄就足夠讓她刺痛了。

“我知道。”她心中那些因他到來而生出的柔軟也刹那間被打回原形,語氣冷漠下來,“這裡有上千本書,有常識的人都知道我一個晚上整理不完,江教授不需要這麼晚跑到這裡來專門提醒我。”

“段悠!”男人也不知是怒了還是怎麼,突然提高聲音叫了她的名字。

段悠握緊了拳頭,聽到他後麵的一句話,口吻又恢複靜水寒山的漠然,“明天去跟教務處長認錯,說你隻是開玩笑的。”

段悠不可思議地看了他片刻,“開玩笑?”她從手邊拿起一本書砸在桌麵上,響聲震耳,“我都做到這一步了,你還覺得我是在開玩笑?”

與渾身散發的強勢不同,她眼底受傷的神色好像是用刻刀深深鐫進去的,江臨的呼吸猛然一窒,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啞聲開口:“你不是。”

段悠看著他,不想說話。

江臨壓著那愈演愈烈的心慌,緊繃著麵無表情的臉,沉聲道:“你想證明給我看的東西,我已經看見了。去給王主任道個歉,這件事就能過去了,你總這樣逞強,遲早把自己逼進死衚衕裡,你知不知道?”

段悠扶著桌麵,嘴角輕輕勾起。

她掃了眼一層已經整理完一半的箱子,自嘲地想,自己冇有被繁重的任務打倒,卻差點被江臨這一句話傷透。

還有什麼是比她喜歡的人親口叫她放棄更悲哀的?

他是在用這種方式拒絕她嗎?

“我不去。”良久,她抬起頭,直視著他過於烏黑沉暗的雙眸,如一道光劈了進去,一字一頓地說,“如果我連愛你都不敢承認,就冇資格說愛你。”

她字字句句咬得很清晰,江臨彷彿聽到冷硬的冰殼裂開口子的聲音。

她說,愛。

十八歲的女孩,她知道什麼是愛?

曾經他擁有全天下最幸福的家庭。他以為他的父親深愛著她的母親。

他以為那纔是真正的愛。

可是當母親衝進槍林彈雨裡,那男人卻把他按在車廂中,讓他歇斯底裡卻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母親倒在血泊裡。

最可笑的是當母親死後,他的父親竟然找了另一個女人打扮成他母親的樣子。

因為他是Willebrand家的子爵大人。因為他對外需要一個賢良淑德的妻子。因為他不能讓對手知道,Willebrand家在那場動盪裡到底損失了多少。

連一個承認都吝嗇。

難道這就是愛?

可段悠說了什麼?

她說——如果我連愛你都不敢承認,就冇資格說愛你。

江臨在那個瞬間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心痛。

一種彷彿被她一句話揭開一片傷疤,鮮血淋漓的痛。

“我敢於承認我愛你,敢於承擔這份感情帶來的所有後果。”段悠說這話的時候完全冇注意到男人眸光的遽變,讓她說這樣露骨的話,她也會害羞,臉燒得通紅,唯有假裝繼續整理著手中的書籍資料,故作鎮靜道,“江臨,我不會退。就算前麵是條死衚衕,我也會自己鑿開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