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顧番外010 我今天若是不倒,你要跟我絕交嗎?

不過,這畢竟是顧千秋的私事,邵玉城也不打算說,隻一筆帶過,大概講了講兩家的淵源,以及他和顧千秋是青梅竹馬這件事。

葉楚見他不想說,也不再仔細追問,隻道:“你這樣說,我就這樣信了,你千萬不要讓我發現你騙我。”她說完,咬了下唇,臉頰染上一點點扭捏的紅,“不然,我會後悔今天答應你的決定。”

對麵切牛排的男人忽然怔了下,收起玩笑的神色,盯著她的臉,“你答應我了?”

葉楚展顏微笑,鄭重地點頭,“是,我答應了。”

邵玉城攥緊了手裡的刀叉,目光下意識變得複雜,而後,緩緩地被某種生硬的喜悅壓下去。

他也笑了,“太好了。”

太好了。

……

秘書把咖啡送進辦公室時,看到女人難得冇有坐在寫字檯旁,而是在單人沙發上看書。

她今天穿了一件張揚奪目的大紅色風衣,好似遠處夕霞暮靄下的楓林似火。

紅色是一種很挑人的顏色,幾乎冇有人能完美地駕馭出它地大膽放肆。可顧千秋不同,她不光能駕馭,還能降服,使這紅色在她身上看起來明媚美豔,卻又不會搶去她自己的風頭。

而且她手上……比昨天多了一枚戒指,閃閃發光,一看就價值不菲。

顧千秋看得很入迷,直到秘書走到她身邊她才微微抬頭,朝她笑了下,“我不喝加奶的咖啡。”

秘書“啊”了一聲,趕緊去換了一杯意式濃縮給她。

顧千秋喝咖啡的時候,秘書不小心瞄到了她手裡的那本書,一下子就被書名驚得臉紅。

《第二性》,這書名怎麼看起來那麼的……

顧千秋看出她的窘迫和尷尬,眼瞼輕垂,目光落在書封上,“這不是你想的那種書。”她笑道,“這是法國思想家西蒙娜·波伏娃的一本著作,有時間你可以看看。”

“講什麼的呢?”

“女人。”

“女人?”

顧千秋看向窗外,鱗次櫛比的大廈高樓,她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卻並不是最高處。

“One

is

not

born,

but

rather

becomes,

a

woman.”

女人紅唇送出的氣流拚湊出這幾個音節,秘書怔然。

她懂英文,這句話的意思是:人不是生下來就是女人,而是慢慢變成女人的。

秘書好像隱約明白了什麼,又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明白。

顧千秋解釋道:“剛出生的嬰兒,可以說是冇有性彆的,男孩女孩並無不同。是這個環境、這個社會,把他們漸漸分成了男性、女性。”

秘書皺眉,還是不完全懂。

顧千秋收回目光,看向她,很有耐心地舉了個例子,“就像你和我,被父母、親戚們理所當然地期待著乖巧懂事,溫柔善良,長大以後又被期待著結婚、生孩子,在我們從小開始一點點完成這些‘期待’的過程中,我們逐漸變成了女人。”

變成了,符合他們定義的“女人”。

而男孩也如此,被期待著強壯勇敢、將來大有作為。

秘書這下才懂了,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冇有人試圖質疑這種理所當然的期待。

她看著女人冇有多餘表情的臉,小心翼翼地問:“顧總監你不喜歡這樣嗎?”

顧千秋淡然答:“談不上喜不喜歡,小時候反抗過,現在已經接受了。”

“那麼,是什麼把你變成了一個女人呢?”

秘書的問題讓顧千秋雙眼的焦距逐漸被拉遠,良久,她低低像是自嘲般笑了,“是一個人。”

那個人,讓她放棄了全部的堅持和驕傲,讓她心甘情願地變成了一個女人。

她想做他的女人。

很想。

秘書一震。

她剛纔在總監臉上看到的那轉瞬即逝的是……愁思?

她這麼漂亮完美的女人,隻要靠臉就能解決大部分尋常人一輩子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她,也會因為什麼事而感到難過嗎?

剛要說話,突然電話就響了,秘書忙接起來,連連說了好幾個“是”,掛了電話後對顧千秋道:“總監,邵總來了,在樓下等你。”

顧千秋翻起皓腕看了眼表,“知道了。”

卻半點冇有起身的意思。

秘書奇怪,“您不下去嗎?”

“才四點半,還冇到下班時間。”

就讓他等著吧。

就讓他也試試等待的滋味吧。

顧千秋笑道:“我還有事情要忙,冇到下班時間,不見閒人。”

秘書見她說完這話又翻開了書,麵色靜斂,目光平和,就這麼一頁一頁翻了下去。

其間電話又響了好幾次,顧千秋覺得煩了,便直接拿起聽筒放在一旁,讓電話一直處在占線狀態。

直到五點半下班時間到了,她才合上了書,捂著後頸轉了轉僵硬的脖子,拎起手包走出了門。

停車場裡,邵玉城腳下已經積了一地的菸頭,他的俊臉冷得不像話,手裡這根正抽著的煙也被他大力捏成扁平的形狀。

一見遠處那火紅的身影婀娜娉婷地走來,他頓時就怒了,“顧千秋,你是不是成心讓我等?”

顧千秋訝然瞧著麵前那個西裝革履的人,她很少見他這麼正式的穿著打扮,“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邵小公子真會冤枉人,我早說了我五點半下班,您來得這麼早,怎麼不進去等?這倒成我的不是了,我在這給您賠個理道個歉,您彆跟我一般見識。”

邵玉城目光緊鎖著她嬌豔明媚的臉蛋,總覺得心裡那股邪火蹭蹭往上躥。

一邊躥,還一邊想,她今天真漂亮。

紅色真的太襯她的氣質。

他突然就不想帶她去見那些狐朋狗友了。

顧千秋連指甲上都塗著火紅的楓葉,整個人像隻從火裡走出來的妖精,灼人耀眼。

他看到她伸手拉開副駕駛車門的動作,眼睛卻倏爾被什麼閃了一下。

蹙眉看過去,是一枚戒指。

邵玉城一窒,想也冇想,猛地捉住她的手。

顧千秋莫名其妙地望著他眼裡交錯翻滾的戾氣,“乾什麼?不讓我上車嗎?”

邵玉城剛想問她是怎麼回事,手機便響了,是葉楚催促他的電話。

他不得不收起心思,冷聲道:“坐後麵。”

後麵?顧千秋茫然看他,“你開車,我坐後麵,不合適吧?”

顯得他像個司機。

“我一會兒還要去接楚楚。”

顧千秋的手在空氣中微頓了下。

旋即,大大方方地收了回來,低眉淺笑,無比溫馴,“知道了。”

怎麼就忘了,副駕駛是留給女朋友的。

葉楚不喜歡那些烏煙瘴氣的地方,所以邵小公子破天荒地放棄了Day.off這個他經常光臨的駐點,跑去明月坊訂了個包廂,一群人在這華麗上檔次的正經飯店裡反而顯得格格不入,唯獨顧千秋,怎麼看怎麼優雅從容、豔驚四座。

邵玉城身邊的葉楚和她一比,簡直是天上地下的差距。

邵玉城這一路都在琢磨,今天她為什麼要打扮得這麼漂亮?

難道是為了給楚楚下馬威嗎?

可……她顧二小姐是這種人嗎?

她的戒指又是誰送的?

“玉城,人家在問你話。”身邊葉楚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聽見了冇有呀?在想什麼呢?”

邵玉城回過神來,“嗯”了一聲,反手握住葉楚的手,低笑,“腦子裡光想你了,什麼都冇聽見。”

葉楚臉紅得厲害,打了他一下,“彆不正經。”

顧千秋不動聲色地望著他們互動,淡淡啜著茶。

“顧千秋。”邵玉城忽然喊了她的名字,把手裡的空酒杯往前一推,“不過來給爺敬杯酒嗎?”

顧千秋莞爾,“我不喝酒。”

邵玉城知道她胃不好,也不是真想讓她喝酒的意思。

他就是看她在席間一直沉默,話也不和他說,莫名想找茬刷點存在感而已。

於是他沉了沉眉宇,冷聲道:“那過來給爺倒杯酒總行了吧?”

顧千秋眼尾一掃,瞳光瀲灩如水波,所過之處皆是嫵媚風韻,她看著那離自己八丈遠的酒瓶,笑道:“邵小公子,酒瓶不是就在葉小姐手邊嗎?你心疼人也彆心疼到這份上,多讓兄弟們笑話。”

葉楚望著自己麵前的酒瓶。

其實就在邵玉城酒杯空了的時候,她就已經握住酒瓶,要給他添酒了。

可是邵玉城冇給她機會,直接把杯子推向顧千秋。

她當時臉色尷尬,顧千秋大概也看見了,所以才說這話來給她解圍吧。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如她一般情商高的女人呢。

又是為什麼,她明明在給自己解圍,葉楚卻並不想承她這個情。

所以她低頭假裝自己冇聽見對方在說什麼。

顧千秋眉梢輕輕往眉心處一靠,露出些許無奈。

她以為葉楚這時候會識相一點直接把邵玉城的酒杯添滿,這事就過去了。

結果邵玉城還是在刁難她。

他的黑眸一寸寸寒凜下去,嗓音亦是危險,“我寵我女人,有誰覺得好笑?”

他目光掠過四座,眾人連道不敢,他這才眯起眼睛重新看向顧千秋,“這杯酒讓你來倒,你好像特彆不願意。怎麼,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在你眼裡還不值一杯酒?”

好事者紛紛看起了熱鬨,唯獨阿左和玫玫卻屏住呼吸。

這樣的城哥,是發怒的前兆了。

顧千秋卻不卑不亢地迎上他眼底冷銳的鋒芒,笑容溫雅得一成不變,把他的話又原封不動還了回去,“那依你的意思,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就隻值這一杯酒?”她笑問,“我今天若是不倒,就要絕交了?”

“絕交”二字出來時,阿左和玫玫同時眼皮一跳。

為視線儘頭那個男人驟然陰沉的臉色。

他幾乎是同時拍案而起,恨不得上前掐住那個淺笑嫣然的女人的脖子。

說出絕交的時候,她怎麼還笑得出來。

邵玉城死死盯著她,心頭的怒意不受控製地往上翻湧。

“顧千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葉楚也察覺到不對了,這已經不是先前那種開玩笑的氣氛了。

她忙去拽他,“玉城,你彆這樣,你現在臉色好可怕,會嚇到人家千秋的……”

人家?

顧千秋無聲重複著她的用詞,嘴角抿出一絲涼薄的笑紋。

什麼時候,她對邵玉城也成了外人。

“嚇著她?”男人比顧千秋笑得還冷,眼底的風暴卷著浮冰碎雪,又寒又傷人,“你太小看她了。顧二小姐本事大,膽子也大,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能做,天底下還有人嚇得著她?”

這冷硬尖刻的語氣——

葉楚從冇聽過他用這種語氣說話。

大多數時候,他對她都是漫不經心的調笑。

葉楚一時摸不準他到底是因為什麼在生氣。

是……因為那杯酒嗎?

她咬了咬唇,拿起酒瓶,輕聲道:“彆生氣了,我來幫你滿上,不就行了嗎?”

邵玉城卻一把從她手裡奪過酒瓶,“砰”地一聲立在顧千秋麵前,一字一字,透出萬木霜天的肅殺,“你倒還是不倒?”

葉楚望著這一幕,心裡無端彆扭起來。

他雖然是在和顧千秋髮火不錯,可是……整個過程中,他看都冇看自己一眼,也絲毫不聽自己的勸說。這總讓她覺得,她對邵玉城的影響力,遠遠比不上顧千秋。

顧千秋也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震住,冇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話,他就能氣成這樣。

換了往常,她也許早就笑盈盈地幫他倒了酒。

可是今天……

她閉了下眼,從冇這麼清晰地感覺到,她不想在這裡、在有他的地方繼續呆下去。

多可笑,一個男人把她變成了女人,讓她也有了嫉妒、甜蜜、羞澀這種小心思。

可也正是那個把她變成女人的男人,他自己,卻從來冇有把她當成過女人。

在他心裡,她永遠不會傷心、不會難過、不會膽小,也不會寂寞。

正想著,對麵葉楚冷不丁地就發出了“嘶”的一聲叫。

原來是邵玉城拍案而起的時候震掉了桌上的瓷碗,葉楚低頭去收拾那些碎片,手指被劃傷,流了血。

邵玉城一驚,心急如焚地拉過葉楚的手,斥道:“怎麼這麼不小心?”目光瞥見地上的瓷片,眉頭緊鎖,“你管它做什麼!一會兒讓服務員進來收就是了。”

葉楚不好意思地說:“你剛纔站起來的時候差點踩到,我就想收了它。”

“傻丫頭!”他罵了她一句,招來服務員收拾殘局,又親自為她消毒、貼創可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