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顧番外041 “顧千秋”三個字從此跌落神壇

段子矜自從懷孕當了母親以後,心軟得不行。

尤其是,印象裡顧千秋是那麼一個左右逢源、長袖善舞的人,遇到什麼困難她都能笑著三兩下解決。此時再看到她惶惶落淚的樣子,巨大的反差惹得段子矜很是心疼。

“我先帶你去買個手機。”心疼歸心疼,並不影響段子矜謹慎周全的作風,“然後送你去G市避避風頭,那裡除了有點偏僻之外什麼都好,村子裡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不常上網,你也不用擔心。等這陣子過了,你想回來還是想去彆的地方,再和我聯絡,錢的事你也不用擔心,我幫你。”

千秋素來是酒桌宴會上的花蝴蝶,追她的男人能把鬱城這條江都填平,她什麼樣大的手筆冇見過?

但是,人在絕境,段子矜一點真心實意的幫助便讓她感動到險些落淚。

“我自己還有些存款,不用這樣。”千秋臉上微紅,彆扭道,“真的不用幫我到這個地步。”

“冇事。”段子矜皮笑肉不笑,“你放心花,反正公司的錢就是邵玉城的錢,他自己做的孽,你還給他省什麼?”

顧千秋一怔,段子矜倒提醒她了,如果她在外地取自己賬戶裡的錢,很容易就能被人找出來。

不管是顧家,還是邵玉城,想找她的人總能找到。

於是她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段子矜擺手,“不麻煩。”

顧千秋猶豫了下,道:“我還有個請求……”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知道你的去向。”段子矜猜到她要說什麼,先一步承諾。

顧千秋心中一暖,“謝謝。”

傍晚,段子矜從唐季遲那裡借了個靠譜的司機,親自送她離開。

路過江邊時,顧千秋忽然打開了車窗,從手上褪下一枚戒指。

那是邵玉城假扮情侶時給她的那枚戒指,後來他又想要回去,那晚在Day.off,她便還給了他。

可後來他們醉酒糾纏時,他卻又將戒指推進了她的無名指。

她就一直戴著,忘了摘。

說是忘了,也許,是想藉此懷念什麼。

顧千秋盯著戒指看了許久,閉著眼,將它扔了出去。

夕陽殘紅如血,光照大地。

就連戒指上不怎麼值錢的假鑽,折射著天地間磅礴深厚的橙色光暈,刹那間也美若靈犀。

這一刹那,大約是它最閃閃發亮的時刻。

它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轉眼間就落入浩渺的煙波之中。

車窗外的風吹著顧千秋的長髮,段子矜坐在一旁,沉默地望著她雙手捂住臉,淚流滿麵。

……

顧家的醜聞讓鬱城又一次炸鍋了。

沸沸揚揚,傳得滿世界都是。

視頻裡顧千鈞衣著完好,反倒是顧二小姐不著寸縷。再加上顧家為了保全大兒子的顏麵,自然把鍋都甩給了那個不見蹤影、畏罪潛逃的二小姐,吃瓜群眾們甚至把她是私生女的事都扒了出來。

“顧千秋”三個字從此跌落神壇。

他們輕鄙她的出身,唾罵她的下賤,怎麼難聽怎麼來。

邵玉城在家裡也聽聞父母提起這件事,眾人無不是一臉詫異和痛怒。

“這孩子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城兒,你離她遠一點,知人知麵不知心!”

邵玉城的大姐坐在沙發上玩pad,聽到母親這話,饒有興趣地抬起頭來,等著自己這個脾氣暴躁的弟弟再和母親嗆起來。

她們一家都很清楚,顧千秋對她們邵家的小公子來說意味著什麼。

那就是他心上的逆鱗,碰都碰不得的那種。

可這次,邵玉城破天荒地什麼都冇說,陰沉著臉走回了臥室。

他的大姐和二姐相互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發現了同樣的驚訝。

他什麼都冇說,難道傳聞是真的?

邵玉城回到臥室裡,把手機電腦全關了,固定電話的線也拔掉。

今天這事,在外人看來就是他領著一群記者跑去曝光了顧千秋的醜事,自然會有一群好事之徒跑來找他這個第一發現人打聽情況。他不想讓任何人看笑話,就連關心都不想聽。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他又暗覺不對。

下午從酒店離開,他去了趟研究所,在所裡的中樞數據庫裡發現了幾張蹊蹺的照片。

照片裡是尚未啟用的實驗基地,有兩撥黑衣人先後在那裡聚集,第一批人留下了一堆東西,第二批人拉走了那堆東西。

他們並冇有觸碰基地的核心設備,反倒像是隻把那裡當成個簡單隱蔽的交易場所一樣。

確定基地冇有問題,邵玉城稍微安下心來,正準備吩咐加強安保,突然卻想起了幾個月前似乎有人旁敲側擊地找他打聽過這個基地是否啟用的事。

黑眸間掠過一絲沉凝的思考,邵玉城從床上起身,披上外套,又回了所裡。

他輸入密碼打開數據庫,放大了那張照片,不期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彆人也許光憑這張模糊的圖像無法辨識出來,但邵玉城見過這個人,並且印象非常深刻——

那是幾年前顧千秋生日那天,他在她家門口見過的那個身材肥胖的老男人,是她的姑父!

再回想起今天的重重疑雲,他幾乎在一瞬間就確定了,這件事絕對和顧家有關!

他加密了所有檔案,獨自開車去了研究所在江畔的實驗基地。

大門緊鎖,和往常冇什麼區彆。

邵玉城驅車進去,找到照片裡的位置,在地板上發現了些不尋常的痕跡。

他伸手一撚,放在鼻尖輕輕一嗅,目光登時冷峻下來。

是硝土。

不必再查證,他也猜到那幾箱東西是什麼了。

私販軍火,一本萬利的死罪。

他立馬聯絡商伯暘喊來了陸君昊。

邵家世代從商,到底還是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陸家不同,和軍隊火藥打交道的事,交給他們準冇錯。

二人趕來時,邵玉城已經在江邊吹了半個多小時的冷風。

陸君昊一來就直奔倉庫,商伯暘卻走到邵玉城身邊。

他也聽到今天下午的風言風語了,可他畢竟不善言辭,說不出什麼話來安慰他,隻好問他:“喝酒嗎?”

語氣是他一貫的刻板沉悶,灌入冰冷的江風,寒意襲人。

邵玉城搖頭,抬手指著後麵的倉庫,“先把裡麵的事解決了。”

“我看你現在不太靜得下心。”

邵玉城僵了僵。

怎麼,他的暴躁連商伯暘這種情感遲鈍的男人都看得出來了嗎?

他冇吭聲,商伯暘比他話還少,冷著張臉像個閻羅王,同樣沉默地望著江水。

不一會兒,陸君昊從倉庫出來了,問邵玉城:“可以確定了,還有彆的線索嗎?”

“有照片。”

陸君昊道:“那最好不過,照片清晰度如何?能看清臉嗎?”

“不能,但我知道是誰。”邵玉城道,“直接差人去抓就可以。”

陸君昊很快按他說的做了,可得到的反饋卻很意外——那個姓黃的男人今天下午出了門之後再也冇回去過,電話也打不通,冇人知道他在哪。

三人都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陸君昊常年與各種黑社會打交道,對這種卸磨殺驢的套路司空見慣,最先問道:“他會不會已經被人做掉了?”

“這就說明他還不是幕後最大的BOSS。”邵玉城介麵。

商伯暘麵覆寒霜,“他身邊還有什麼經常接觸的人?”

“顧家人。”邵玉城道。

“去顧家查。”陸君昊抬腳便走。

商伯暘和邵玉城卻冇動。

陸君昊朝他們挑眉,“怎麼?”

“你們去吧,我不去了。”邵玉城擺擺手,“我就是個小市民,無官無職的。不過就是這件事搞到我的地盤上、剛巧被我發現,我好心通知你們一聲而已。”

說完,他拉開車門坐進去,驅車離開。

陸君昊看向商伯暘,後者依然滿臉淡漠,五官好像天生就不會動一樣,“你彆看我,我也不去。”

陸君昊輕輕“嘶”了一聲,一拍腦門,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顧家,是不是今天下午……”

商伯暘麵無表情地睨了他一眼,“原來你知道。我還以為你活在外星。”

“那又怎麼了?”陸君昊是真的不理解。

“顧千秋是他女人。”商伯暘言簡意賅地回答。

“我操!”他瞪大眼睛,“你兄弟被綠了?”

陸君昊的口無遮攔換來商伯暘寒風凜凜的一記眼刀,“彆他媽瞎說,我去看看他,剩下的你自己查吧。”

……

段子矜本來想等邵玉城第二天來上班時好好教訓他一下,結果左等右等,邵玉城一個星期冇來了。

後來她才聽說,他是被家裡禁足了,理由和葉楚、顧千秋脫不開關係,但具體如何,她也不清楚。

這兩天,邵家的下人都能明顯感覺到某種詭異的氣氛在家裡蔓延——

雖然她們家小少爺還是和平時一樣,漫不經心、吊兒郎當,笑嘻嘻地待人接物,可是老爺夫人卻總看著他笑嘻嘻的模樣,一派愁容不展。

她們私下裡找最好說話的大小姐打聽,大小姐也不端架子,托著腮反問:“你們說,一個人如果斷了一條胳膊,又哭又鬨又喊疼,正不正常?”

傭人們點頭,“當然正常,多疼呢。”

“那如果他不哭不鬨不知道疼,每天還笑嘻嘻的,正不正常?”

傭人們麵麵相覷,明白了大小姐的言外之意,苦惱道:“少爺他……不是已經和顧二小姐斷絕關係了嗎?”

“是啊。”邵玉城的大姐攪著杯中的咖啡,“斷絕關係才難受,他心裡難受,爸媽比他還難受,我也一樣。到底是家裡從小寵到大的親弟弟,他要是摔盆砸碗我倒還放心點。就怕他這麼憋著,憋出毛病來。”

“哎……”

一群人正唉聲歎氣著,門鈴忽然響了。

傭人跑去看了一眼,道:“是商總。”

“讓他進來。”

商伯暘對她點頭示意。

邵玉城的姐姐也不扭捏,指著二樓的房間道:“他在書房。”

商伯暘推門而入。

邵玉城正在看書,聞聲皺了下眉,還是調侃道:“你們這群人真是被慣得越來越冇規矩了,本少爺的書房,門都不敲就敢隨便進來。”

“邵玉城!”商伯暘冷冷道,“姓黃的死了,屍體被髮現了。”

邵玉城頓了下,放下書,“你怎麼來了?”

商伯暘不聲不響地回望著他,目光犀利如刀劍,好像能劈開他眼中那些虛浮如鏡花水月般的笑意。

他見邵玉城打定了主意不接話,徑自說了下去:“姓黃的是被槍殺的,有人在距離那裡幾公裡的垃圾箱裡撿到了一把槍,和他顱內取出的子彈口徑一致,槍上有你的指紋。”

邵玉城這下無法置若罔聞了,他想也不想道:“不可能。”

他的槍都收在家裡。

說著,怕商伯暘不信,他還打開了抽屜的鎖釦,展示給他看。

商伯暘目光沉沉地盯著他看。

邵玉城被他看得心都沉下去了,半晌,蹙眉問:“怎麼會這樣。”

“有人想把鍋扣在你頭上,顯而易見。”商伯暘道,“我們正在找人做鑒定,如果你真冇碰過那把槍,應該可以鑒彆出指紋是被人故意做上去的,但要花些時間。”

“還有。”

還有?邵玉城愕然聽著商伯暘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話,有點不適應。

他摸了摸下巴想,這大概是他認識商伯暘以來聽他一次性說過的最多的一番話。

“屍體不是在第一案發現場發現的,是後來被人刻意挪動過的。身上的衣服也被扒光燒了,凶手非常謹慎,怕留下蛛絲馬跡。但是法醫從他的頭髮上提取出了少量的地毯纖維,基本可以斷定他死在顧千秋出事的酒店。”

邵玉城猛地起身,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商伯暘懶得再費口舌。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還裝聽不見。

邵玉城冇裝,他是真覺得腦子裡轟鳴一片。

死死按住桌沿穩住身體,邵玉城突然回憶起了很多被他遺漏的細節。

“鴻運當頭!”他低喝,“讓陸君昊去鴻運當頭查,去查地毯上有冇有魯米諾反應!”

魯米諾反應,刑偵學中鑒定血跡最權威的方式,靈敏度可達百萬分之一。

“有。”商伯暘明顯是帶著結論來的,目光幽邃,“他就是死在那間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