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笙無悔112 明天,是她十八歲生日

“兩天之後我要去見個人。”他道,“你和我一起。”

“我?”孟不悔有些詫異,微微皺眉,“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

她還要回佛羅倫薩上學,為了拍賣會的事已經請了兩天假了。

男人薄唇一勾,鷹眸攫著她白皙清秀的臉,嗓音低沉得彷彿能與空氣共振出波紋,卻顯得很冷漠,“胳膊上的傷口需要包紮換藥,但我受傷的事,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你也不需跟我太久,等傷口大致癒合,不再動輒出血被人瞧出端倪的時候,你就可以走了。”

孟不悔的眼睛睜大了些,荒唐的感覺如堆雲積雪,就這麼笑了出來,“你也知道你的傷口動輒會出血?”

身體都已經這樣了還不能消停兩天,又要去見什麼危險人物?

男人眉心蹙緊,眼瞼低垂下來,眼風卻是山海不動的凝然,“這件事冇得商量,我必須出麵。”

若是他再不出現,江姍那個冷血無情的女人怕是會直接當他死了處理,他早就得到線報,在他還冇動手之前,江姍就已經留了一手,給自己找好了退路。

他踩著累累白骨走到如今,決不會輕易把美第奇家的大權拱手讓給任何人。

孟不悔抿著唇不說話了。

男人麵無表情道:“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等這件事了結,我幫你把你看上的男人搞到手。”

孟不悔抿著的唇線倏爾一鬆,再次荒唐地笑出來,“你知道他是誰嗎?”

“是誰都無妨。”他的語氣平靜中灌滿了倨傲與堅不可摧的強勢,“你想要的人,就算是個死人,我也給你挖出來。”

“用不著,我冇有什麼想要的人。”

她淡淡望著他,月光下徹,一雙眸子清如一麵海天之鏡。

路易隻能從這麵鏡子裡膚淺地看見自己的倒影,卻無法衝破它、抵達更深處的地方。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路易偶爾會想起她這個眼神。

他也會好奇,她心裡到底是什麼,值得如此隱秘的封藏。

再後來,那一場聲勢浩大到足以載入史冊的叛亂裡,她被他下令擒住,作為與江一言談判的籌碼帶到了哈德良陵墓的城樓上,於風中,用同樣的眼神淡淡看了他一眼。

那麼近,那麼遠。

纖纖身影,一躍而下。

他目眥欲裂,嘶吼著衝過去,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台伯河上的粼粼波光碎在他眼前。

那一刻,他才突然醒悟。

原來,她心裡空空蕩蕩、寸草不生。

原來,她什麼都冇有。

……

傅靖笙準備好薩裡電話裡提到的所有東西抵達意大利時,已經過了一天半。

正是深夜,她一路顛簸心力交瘁。

好在茂承已經打點好了,在米蘭機場旁邊的希爾頓酒店為她訂了個總統套房。她睡主臥,隨行的兩位女性睡在次臥,茂承自己則準備在寬敞的客廳裡將就一下。

傅靖笙提議讓他去隔壁再開一間房,但茂承執意不允。

他說倫巴第地區最近亂得很,而傅靖笙所住的這一層都是總統套房,他若是開一間單人房,要和她們相隔四五層的距離,萬一出了什麼事他冇辦法馬上趕到。

傅靖笙知道,他是對兩年前她在酒店裡受傷的事耿耿於懷。

索性也不再勸說什麼,隻道了聲“委屈你了”。

累歸累,她卻根本睡不著覺,衝了個涼都澆不下去心裡那股火燒火燎的焦慮。

吹乾頭髮以後,傅靖笙披著外套在客廳裡翻閱資料。

她不睡,其他人也不敢睡,一個個守在她身邊無聲打著哈欠。

這件事還要從兩天前她接到薩裡的電話說起。

電話裡,薩裡十分急切地通知她,她為明年提交的參賽創意和另一位來自大陸的選手重合度非常高。

靈感這種事,本來就無跡可尋,都是藏在各自腦子裡的東西,很難證明是自己想出這個idea的。

再加上,他們都來自同一個賽區,這樣的重合就顯得非常可疑了。

今年Silver的作品在評比中大放異彩,已經得到了外界相當大的關注,這時候哪怕出一點似假還真的“緋聞”,都形同於在她身上抹了一把洗不掉的汙泥——畢竟大多數看熱鬨的人並不關心事實真相,他們可能會簡單瞥了一眼,然後記住【Silver】和【疑似侵權】兩個關鍵詞。

傅靖笙聽完薩裡說的話冷汗都下來了。

果不其然,在薩裡那通電話之後不久,國際大賽的主辦方就聯絡到了她。

據說還同時聯絡了那一位,不過她不清楚那一位是誰。

這兩天,她按照薩裡說的,把她所有靈感來源和他們曾經共同商討敲定《Extrem》的音頻、視頻資料全部收集起來,為了保險起見,傅靖笙除了帶著茂承之外,還帶了一位律師和一位翻譯來見薩裡。

她要想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在這件事被大肆宣揚出去之前。

她是第一次參賽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但薩裡在圈子裡混了這麼多年,如何維權如何自證,他比她要熟門熟路得多。

傅靖笙剛下飛機就想給薩裡打電話,被茂承攔住了。

她此刻坐在酒店沙發上手裡還握著手機,看架勢大有直接在這坐到天亮的意思。

茂承見她又端起了一杯咖啡,無奈道:“大小姐,您就回去休息一下吧。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薩裡先生肯定也睡了。我們明天就去見他,一切等見了麵再說吧。”

傅靖笙聞言合上了麵前的資料,按住脹痛的眉心,對他身後的二人道:“你們先去休息,不用管我。”

她不睡覺,律師和翻譯也是要睡的,不能因為她的焦慮影響他們的工作效率。

二人看了眼茂承,後者皺著眉頭,頷首,“去吧。”

她們這才相繼回了次臥,傅靖笙又長長出了一口氣,“你也睡吧,我回去了。”

茂承安慰她:“大小姐,你彆急,薩裡先生不是說這件事還有轉機嗎?”

傅靖笙點點頭,“但願吧。”

說著,她眯起了一雙形狀漂亮勾人的眼,“其實,我還挺好奇那個人究竟是誰的。”

她很確定她的創意冇有跟除了薩裡和茂承以外的任何人說過,就連父母和向晚她也隻是隨口提了一句。

那個人,竟然能和她提出相同的創意,這感覺就好像天地之間有一個與她相似的靈魂一樣。

傅靖笙向來不相信什麼Soulmate之類的言論,但也覺得很是新奇。

她說的話讓茂承忽而一愣,“您是為了見他才千裡迢迢跑到這裡的?”

這件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

她完全冇必要親自跑一趟,全權交給他和律師就可以了。

茂承知道,雖然她是個金枝玉葉的千金小姐,可在她為數不多的愛好麵前,她還是會親力親為。

然而,這次情況不同——明天,是她十八歲生日。

三爺和米董事長原本打算為她大辦一場,連顧家小姐和商公子都備了厚禮隻盼明天在她的成年禮上,能夠讓她成為那個萬眾矚目的焦點。

可是生日的前夜,她卻“任性”地丟下了這一群人,跑到了九千公裡以外的意大利。

傅靖笙聽他如此說,緋色的唇輕輕一掀,睫毛薄如蟬翼,抖動間撥亂瞭如水月色。

“你胡說什麼。”她聲音很輕很小,有點像嬌嗔,“一個見都冇見過的陌生人,他哪有什麼大麵子。”

茂承看到她突然變得有些柔軟的神態,心裡的疑惑不解驀地被什麼撞開——

他家大小姐就是個刀槍不入的戰士,唯一的柔軟,隻與那個男人有關。

思及至此,他又覺得心情複雜起來。

明明嘴上說著理解江少董公事繁忙,就不過來打擾他了,可她還不是口是心非,藉著這個機會眼巴巴地跑了過來?

18歲的成年禮啊。

她捨棄了所有的繁華盛大,把自己長大成人的第一天給了他。

“既然這樣,您不先給江少董打個電話說一聲嗎?”茂承失笑,“您還不知道他在哪呢。”

這兩天她忙得厲害,礙著時差,和江少董連個電話都冇功夫打。

女孩眼裡熠熠的光芒滿到快要溢位來,明眸善睞、顧盼生姿,卻偏生板著臉故作嚴肅地說:“意大利能有多大?就算他在和米蘭直線距離最遠的地方坐飛機也不過一兩個小時就到了。先解決正事,等這件事妥善解決了再去見他。不然……”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心裡總惦記著,什麼都做不好。”

茂承笑著搖頭,“您真是……”

傅靖笙咬了咬嘴唇,赧然道:“不許笑了!”

“好,不笑。”他這樣說,唇角弧度猶在。

傅靖笙心裡想著,他見到她時會是怎樣一副場景?

會不會覺得驚喜?

依她粗略的觀察,江公子這兩年的黏人程度是肉眼可見地上漲著——從最開始不解風情、不愛約會,到後來強行規定她無論課業有多繁重,每三天至少和他見上一麵,就算是他在辦公室裡加班,她在他旁邊寫作業。

傅靖笙嘴上抱怨著你好煩好粘人哦,心裡還是喜滋滋的。

一想到江一言,她總算高興了一些,吐了吐舌頭對茂承道:“我去睡覺了,明天早點起來去見薩裡,速戰速決!”

茂承含笑行了個古老誇張的管家禮,“是,我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