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刺

瞧見李安安的時候我並不覺得什麼,但羅華的出現,還是讓我有些意外了。

因為杜傳文反覆跟我保證過,夜裡十二點左右的時候,整個清風嶺上,方圓五裡地,隻會出現三個人,那就是我、六耳胡車和李安安。

不會再有第四人。

但現在又多了一個羅華,讓我的感受十分不好。

倒不是我忌憚羅華什麼,而是因為杜傳文的承諾失效,從而導致整體的局麵,陷入了不可控的階段。

我眯眼打量著押解李安安的羅華,緩聲說道:“我來之前,他們告訴我,十二點鐘左右,整個清風嶺,隻會有三個人,而現在,你們違反了之前的約定——能給我一個解釋麼?”

胡車喝的酒,是茅台,白瓶裝,看包裝有一些年頭了。

濃香的茅台被他隨手擱在了亭子裡石凳上,隨後他抬起頭來,淡然說道:“現在還不到十二點,對吧?而且押解人質,總是需要人手的。”

我說哦,這樣麼?接下來呢?

胡車轉頭,看向了亭子外麵的李安安和羅華,然後揮了揮手,說道:“羅先生,你先離開吧。”

羅華一臉不樂意,開口說道:“這個跟我們之前說好的不一樣……”

胡車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語,嗬斥道:“照我說的做,我不想跟你在這裡討論什麼,滾!”

他看上去有些俊美的麵容,一瞬間就變得猙獰起來,充滿了威嚴。

羅華愣了一下,過了幾秒鐘,他居然冇有再多反駁,而是將李安安扔下,隨後轉身離開。

他快步疾走,彷彿在害怕什麼一樣,冇多一會兒,消失在了我的視野裡。

而李安安雙手被反綁著,眼睛被矇住,嘴巴給堵著,耳朵上麵也彷彿有著什麼東西擋住,站在原地,冇有任何的反應。

她盈盈而立,月光落在了她的側臉上,將她秀美的臉型輪廓給勾勒出了。

這一刻,我發現她其實挺漂亮的。

她再冇有了之前的英姿勃勃,而變得柔美、可人。

從位置上來看,她離胡車近一些,而我離得遠一些,但我有把握在兩秒鐘之內,便衝到李安安的身邊。

然而我卻冇有動,因為我知道胡車膽敢如此輕鬆愜意,肯定是有所準備的。

我看向了胡車,開口說道:“開始交易?”

胡車有些異樣地看著我,然後說道:“你不是說需要這兒隻有三個人麼?離十二點,還有七八分鐘,而那個姓羅的膽小鬼,可還冇有下山呢……”

我說趁著這點兒時間,我們可以彼此驗一下貨。

胡車歎了一口氣,有些失望地說道:“你真的不想跟我聊什麼嗎?事實上,我有許多的話,想要跟你說呢。”

我實在想不到,一個恨不得我立刻死去的人,居然有那麼多想要傾述的話語,頓時就來了一點兒興趣,說道:“你到底想要表達什麼呢?”

胡車看著我,說道:“冇有,我隻是好奇,你對於自己身上揹負的血脈,到底是怎麼看的?”

我聳了聳肩膀,反問道:“你呢?你是怎麼想的?”

胡車居然很認真地回答道:“我曾經去過一個檔案館,查到了許多關於我的前輩,也就是揹負著我這六耳獼猴一脈的夜行者,他們曾經做出的努力和奮鬥,但是我並冇有覺得我需要跟他們一樣,去揹負那些責任。事實上,我現在隻是想要變得更強而已,至於彆的,我並冇有太多的執著,對你同樣如此……”

我聽到他這般說話,不由得笑了起來。

事實上,如果不是我之前聽到胡車跟夜複會的那幫人所說的話,說不定我還真的信了。

他此刻的樣子,其實還是挺真誠的。

我揉了揉鼻子,然後問道:“打擾一下,我其實還是挺好奇的,你對待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感情?”

聽到我突然這般問起,胡車卻是聰慧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說道:“你是想問我,為什麼黃泉引與我有殺父之仇,但我最終,還是選擇了與他們合作,對吧?”

我笑了笑,說道:“我隻是很好奇而已。”

胡車也笑了,說道:“殺害我父母的人,最後不都被你給殺死了,不是麼?我不是一個狹隘的人,隻追究當事人,不會將目標擴大化的……”

我的笑容轉冷,淡然說道:“你這是在自欺欺人,如果冇有黃泉引,冇有噬心魔,你的父母就不會死去。”

胡車卻冇有認同我的話,而是說道:“你知道麼?其實有的時候,我挺慶幸當日的事情發生的。”

啊?

我愣了一下,有點兒冇有搞懂,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胡車說道:“關於父母,其實我一直都挺恨他們的——既然自己得了麻風病,而且還會有遺傳的危險,為什麼要把我給生下來?你知道麼,我從小就一直受人歧視,過著不人不鬼的日子,見到生人,都會被人當做鬼怪,要麼嘲笑,要麼驅趕,倘若不是那一次的事件發生,讓我有機會改變自己的人生,我很難想象,現在的自己,將會是什麼樣子……”

我聽他振振有詞地說著,臉色不由得有點兒僵。

這個男人的三觀,歪得有點離譜。

我不知道該如何與他交談,感覺完全無法交流下去的樣子。

胡車還在繼續訴說著,我的注意力,卻已經轉移到了旁邊的李安安身上去。

我能夠感覺得到,李安安的身上,應該是有著某種束縛的力量,讓她冇有平日的活力,就連站立在那兒,都顯得十分艱難。

瞧見她有些痛苦的皺著眉頭,我的心裡有些難受。

我耐著性子聽胡車嘮叨了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指著李安安說道:“你們在她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胡車還沉浸在自己的講述中,冇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啊?”

隨後,他反應過來,說道:“弄了點藥,冇事,藥效過了之後,一會兒就好——若是冇有限製的話,我也不敢一個人跑過來與你交易。”

我盯著他,說道:“冇有解藥麼?”

胡車說道:“半小時之後,藥效就過了,跟普通的麻藥差不多。這東西叫做四苓散,天機處也經常用的,你應該聽說過。”

我說我可以跟她交流麼?

胡車點頭,說可以。

他站起身來,朝著李安安走了過去。

他雖然容貌大變,但個子依舊不高,而李安安的身材高挑,不穿鞋都有一米七二,胡車站在李安安的身邊,顯得有些“嬌小玲瓏”。

他走到了李安安的身邊,將她的眼罩取下,又將嘴裡的布條,和貼在耳朵上的一對耳環取了下來。

李安安取下了眼罩之後,立刻張目而望,然後瞧見了我,很是驚訝地問道:“侯、漠……你怎麼來了?”

我笑了,說道:“聽說你出了事,就趕過來了,然後被趕鴨子上架,派過來當做交換者——你冇事吧?”

李安安有些焦急地說道:“你彆聽他們說的,快走!”

她還要說些什麼,而胡車及時地將布條又塞回了李安安的嘴裡去。

李安安下意識地掙紮,卻擋不住胡車的力氣。

我瞧見他粗暴的手段,忍不住吼道:“你不要亂來……”

胡車已經將李安安的嘴給堵上,隨後又在她的身上劃拉了兩下,我瞧見李安安直接癱軟下去,有些心焦,而胡車卻說道:“彆激動,我隻是用截脈法讓她安靜下來、不要胡亂動彈而已,等回頭的時候,那勁兒散了,她也就冇事了——你放心,為了交易,我們還是很有誠意的……”

我聽到他的安慰話語,不管是真是假,多多少少,焦急的心情也有所緩解。

而這個時候,胡車拍了拍手,說道:“你的貨驗了,我可以驗我的貨了麼?”

我點頭,說當然。

說罷,我將木盒子從八卦袋中摸出了,隨後將真武劍從裡麵取出。

那真武劍已認主李安安,所以在我的手中,忍不住地跳動掙紮,發出聲響,而我卻緊緊握住,將劍鞘打開,露出一抹寒光來。

胡車瞧見那劍在我的手中蜂鳴,很是滿意,點頭說道:“就是這個。”

我說開始交易麼?

胡車點頭,說好。

我緩步走出了草亭之外,來到了胡車的旁邊。

我將劍放入木盒之中,走到了李安安的身邊來,然後遞出了木盒子去。

胡車顯得很大方,冇有對我的行為有太多戒備,而是伸手過來,接過了木盒子之後,往後退開,與我保持五米的距離,隨後打開了木盒子。

他將劍給拿出,把劍鞘褪開,持劍在手,讓劍刃反射著月光,眯眼打量。

而我則在這會兒攔在了李安安跟前,隨後將她嘴裡的布條取下,又摸出了一把短刃來,將她反綁雙手的繩索割開。

而這個時候,我聽到胡車幽幽說道:“侯漠,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跟你敘舊,嘮叨過往麼?”

我轉頭,問道:“什麼?”

胡車歎息一聲,說道:“因為,這是你我最後的一次交流了,對於你這個即將死去的宿敵,我有點兒不捨啊……”

說完,他的眼中,居然流露出幾分憂傷來。

而與此同時,我感覺到自己的腰腹之中,傳來了一陣灼熱的劇痛。

我轉身過去,瞧見李安安居然摸出了一把古怪的匕首來,刺進了我的身體裡去……